22曾记否,那个瘸腿理发师?
曾记否,那个瘸腿理发师?
说来,那是一箩筐往事了。
依稀记得小时候,每年寒暑假的大部分时间,我都在外公家度过,所以理发这件事自然而然要提上议事日程。记得那一回,外公带我去山脚下的小小理发店理发,算是我第一次和那个瘸腿理发师的“亲密接触”吧。
那个理发师,是个残疾人,顽疾在右脚上,走路总是一踮一踮的,看起来就好像是一个腿长一个腿短。那时候,我觉得好好玩儿呀,世界上居然还有这样的人。很快,不容我多想,外公就示意我坐到那把理发用的转椅上。那把椅子很高,我几乎是爬上去的,接下来,我的小脑袋就像一个小小球,在那个理发师手里转动了。
一开始,他拿了一把推剪,那时候还是手动的,剪掉了我额前的头发,接着,轻轻转动椅子,开始修剪我耳边的乱发。他一边剪发一边说:“莫动,莫动,小心把耳朵剪下来了。”听他那么说,我一动也不敢动,越发紧张了,手心儿都捏出汗了。这时候,他又轻言细语地说:“放轻松,放轻松,不要那么紧张就好。”这么着,我略略放轻松了,只觉得那剪刀像两条小小银鱼儿打架,在我耳边咔嚓咔嚓直响,一点点地游弋,滑动在我的头皮上,冰冰凉。
曾记否,那个瘸腿理发师?
他踮着脚尖,一会儿拿推剪,一会儿拿平剪,一会儿拿牙剪,一会儿拿梳子,有条不紊,我能感觉到他鼻梁尖上的汗珠,闪烁着灼人的光芒。理发,哪怕是我这样的小孩,他也是那样认真。他就像是一个大师,在雕刻创作他得意的艺术作品。咔嚓咔嚓,剪刀在说话,一缕缕黑发落在我的脚边,像一朵朵盛开的黑花,而理发师的脸上呢,盛开了一朵朵粉红的桃花。
眼见得我头顶的鸟窝不见了,眼见得我的头型有模有样了,理发师的声音也像山涧流水潺潺了:“真是个帅小伙儿!”听他这么说,我的心里乐开了花。接下来,理发师踮着脚倒水,踮着脚试试水温,踮着脚给我洗头,然后踮着脚开始动刀子修理脖颈和鬓角的残发。
理发师拿起那把剃头刀时,我的心一下子紧了,尽管他手法娴熟,但我还是害怕得很,耸起肩膀缩起头,只觉得后颈处痒痒的,凉凉的,麻酥酥的,就像是触电了一般。理发师就微微皱眉了,打趣儿地说:“放轻松,放轻松,要不然呀,耳朵就要削下来当下酒菜啦!”听他这么说,我赶紧放轻松,暗自嘀咕道:“我的耳朵可不是木耳呢!”
要说那理发师的真功夫,在那把刀上。我不敢小看那把刀,力度小了,不齐整的毛刺乱发剃不掉,手劲儿大了,就很有可能伤了我的皮肤。当时只觉得耳边虎虎生风,一把小刀从我的后颈游弋到鬓角,然后到前额,最后到了脸上,感觉好舒服。至此,理发结束了,理发师拿起毛刷,刷干净我头上、勃颈处的碎发,然后端详镜子里的“小帅哥”,灿然一笑:“好了!”
曾记否,那个瘸腿理发师?
我不知道那个理发师,是怎么样落下残疾的,但我想,一定是个凄美的故事吧。腿脚不利索了,一个正常人成了一个残疾人,该有很长一段时间,意志很消沉的吧。后来,他振作精神,学了理发的手艺,开了一间小小的理发店,外加修锁补鞋配钥匙,就此自谋生路,结婚成家,生儿育女,开创了自己的励志人生,不瘸腿的人生。一来,他是个残疾人,二来,为人好,手艺好,所以他的小生意做得风生水起,比如说外公,就是他的固定客人。
渐渐地,长大了,外公也去了天国极乐世界,我再也没去那个理发店理发了。偶尔想起,不由地轻轻问一句:“那个理发师,别来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