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见半夏老师前,总是听别人谈起她创作时的疯狂,还有她深深吸烟的样子,所以半夏老师最初留给我的印象没多么美好。
景德镇就是个小江湖,搞不好哪天就能在饭桌上碰到,和半夏老师就是这么简单的不期而遇。她那天穿着一身烟灰色的麻布棉袄,系一条墨绿色的围巾,梳着传统的八角辫,因为是北方人身材也蛮高挑的,尽管没有化妆,远远的望去还是挺显年轻的一个气质美女。一下子和印象里的半夏老师有了天差地别,果真是耳听为虚 眼见为实。
半夏老师是以国画山水见长,她身上确实也有一些中国古典美的味道。讲话也是慢条斯理的,根本想象不出她疯狂是个啥样子,还有被他们常常当作话题的半夏老师抽烟的样子,我看着也没有那么夸张。我所见的半夏老师只是一个平和的有品的老太,至多是烟瘾比较重而已。
吃饭的那天其实是给半夏老师送行,她被聘去北邮当客座教授,特别高兴,她来来回回的说了好几遍,终于能踏踏实实过日子了。吃饭的时候她还嘱咐其他的朋友要帮她照顾她儿子,快40了,喜欢做雕塑,但有些自闭,又不愿意和她一起去北京,这可能是半夏老师现在唯一的遗憾了。
和半夏老师没有深交,把她写进来,最主要的原因是她应该算是景漂里为数不多的超大龄女性了。她丰富的曲折的人生经历,在她那一代人,一代艺术家,一代先锋女性中很具有代表性的,她们活的都很自我很真实很善良……
半夏老师是恢复高考后第一批美术专业大学生, 那时像她这样漂亮的女大学生,还是艺术专业的,差不多是人中之凤了。毕业后就被学校相中留校当美术老师,原本坦途的女教师不想过按部就班的生活,一咬牙一跺脚就辞去公职下海去了,用半夏老师的原话就是,一月工资还不够我买双皮靴的,从百货商场回去就跟校长说我不干了,我要挣钱!这个桥段很老套,但在当时是真实的潮流,如果没有这些说走就走,敢于挑战的文青鼻祖们,中国不会发展的如此之快。
第一站是海南,就半夏老师的文凭,相貌,能力,专业,很顺利就找到了一份待遇丰厚的工作,这里一个月抵上原来学校一年的工资了。但吃的苦也不是一般的,那年月的海南和现在房价蹭蹭蹭往上涨的海南可不一样。那时的海南还是个荒芜的海岛,整个城市除了几个主干道外就没有一条能走车的道儿了,半夏老师所在的公司就在某条刚建设,其实就是刚刚开挖的道儿的最顶头儿。公司老板在附近的渔村租了两间有院子的民房,为了表示对人才的重视,还给每间房子刮了大白做了卫生间,这应该是当时海南最好的员工住宿了。后来听说这带儿治安不好,老板又给院墙加高了几道红砖,装了个大铁门。
故事和事故往往是一起发生的,卖命干活的半夏老师和她的同事们总是会忙到半夜才回宿舍休息。终于有一天几人忙到凌晨两点才回去,因为太累都忘记关宿舍的大铁门了。刚躺下睡着的半夏突然听到有人在耳边说,快把值钱的东西交出来,睡在下铺的半夏惊恐的睁开眼。那是盛夏的晚上,海岛上的月光更是皎洁明亮,一点也不费力就能看清眼前是个蒙面瞠目的男人,半夏老师顿时睡意全无下意识的准备呼叫,那男人立马用手捂住她的口鼻,还用个什么东西顶了顶她的太阳穴,天哪,她不敢相信这种用枪顶住脑门儿的事居然发生在自己的身上了!
半夏老师不愧是女汉子里的汉子,面对如此状况都没有惊慌失措,条件反射是两只手用尽全力把捂住嘴的那只大手一把扯开,大呼救命,偷窃抢劫的人没有料想到这女子如此胆大不要命,也吓了一跳,持枪的手一哆嗦朝着床脚的方向走了火,估计也是个新手,倒把自己吓够呛,唰的一下把枪扔出去好几米。之后,半夏带领几个妇女群众几下就把匪徒给治了。
事后半夏想想都是后怕,擦枪走火这种事儿是没有方向的,自己压根儿就是命大,这都谈不上勇敢,就是猛擦擦!
半夏老师的事迹太多,喝酒打人都是家常便饭,出挑儿的人都是天赋异禀的,半夏老师的画细腻清雅,虽然也是文人山水,但画风格局有自己独到的理解和把握。最特别的是,她画的山水中的人物总是只能看到背影,他们面向远山微微昂头,我想半夏老师的心里一定还有好多好多没有实现的愿望和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