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袖舞处曾春明
序
南宋末年,兵事纷扰,赵氏皇朝,已如风中絮柳,摇摇欲坠。
壹·烛影摇红,棂人匆匆
近春日的天气,已是渐渐转暖了。空气之中,始是开始弥漫着丝丝缕缕的柳絮。絮雪轻飘,细看来,端是给碧空披上了一层极其纤薄的纱衣。到处都是一片生机盎然之意。
此时的杭州,早已是处于一片烟雨氤氲之中了。画船轻摇,携带起万千碧漾,便是融入到这诗情画意之中。春水似天碧,画船雨作眠。几多纱裙翠袖,更几多佳人如画,只消在这立上一会,便会生出一种未老莫还乡诸类的心思。
宵半,月朗星稀,圆月之上,隐隐有一环月晕。淡淡的月华,透过柳木窗棂,照射到房间之中,映照出一张异常俊朗的脸庞。
男子唤作无情,乃是剑侠客郭将的第二个徒弟,习得一手好剑法,不过及冠之龄,功夫却已是十分了得,在江湖之中亦有名声。
此时的无情身着一袭白衣,倒也显得儒雅不凡。星目剑眉,如同世间最精巧的匠师呕心雕琢出来的一般。无情端坐在椅上,手中捧着一本线订的书籍,油墨泼香。许久,端详罢,才终是放下书籍,踮起步子,径直走到桌前。
书桌本挨着窗户,如今正值初春,倒灿烂着数枝鲜花,秀瓣早启,不过却又是被那苍郁葱葱的枝叶尽数遮拢去了。枝叶侵到棂内,竟是在那书桌之上立起了一个小小的翠色屏障。
“这世间真有《上邪》那般至死不渝的爱情吗?”无情望着轻微地闪烁着的烛火,双眼之中似乎有些明悟。终是抬笔润墨,手腕微微抬起,劲笔挥毫,片刻间,便是填出了一首词。
水调歌头
对《上邪》迟暮,候断月孤窗。红芯未夜销尽,夕色却春凉。半幕珠帘泣泪,每绕阶草泛漫,叶叶竞黄粱。户外点红萼,甚郁翠藏香。
念情诉,苍面故,了晨妆。月华似练频渐,黯黯乱心肠。纵使冬雷夏雪,碧落黄泉互合,并作雨云长。寸寸情情切,种字语几行。
字迹也是如同本人一般,隽秀俊朗。如游龙,似舞凤。透着的丝毫的油墨气息,在这静默的夜中,更显得出几分迷蒙。
“想不到无情师弟也会说出这般痴婉动情之话。当真是令师兄吃惊啊!”突兀的。房间之中传来了一道男子的声音。旋即便是从窗户之中闪进了一道人影。
来者却是一身黑色长袍,眸如鹰目,夹带着一股阴鸷的气息。只教人看上一眼,便恍若陷入了无尽的冰冷之中。此人唤作无念,正是无情的同宗师兄,一手寒冰剑法,舞的行云流水,独步江湖,且轻功无双,人称冰魄者。
“无念师兄。”无情见着来人,连忙放下笔墨,拱手而道。
“师尊今已出关,如今欲要炼制灵剑,须寻得通灵剑物,我如今另有要事,师尊遣你前去剑灵谷。”无念说完这番话,瞬间便是消失不见。
不过,在他离开的瞬间。却是有一道寒冰气息击到桌上平放着的那张宣纸。宣纸瞬间便化作齑粉。遥远的,传来无念的话语“师弟修的是无情剑法。切莫如此动情。词虽好词,却错了身份……”
贰·画船轻摇,佳人如诗
剑灵谷,位于江南朦胧之地。相传干将莫邪便是在此以身铸剑。剑出,风雷动。竟使得平原变为谷壑。昔日有杜陵老题诗“一舞剑器动四方。”遂使此地名声大振。
此地多险谷,其一最为险恶。若奇剑断峰,横势劈峦,以为灵,遂以剑灵作名。
相传剑灵谷之中。有一通灵剑物,唤作“思”,已有灵智,近于灵剑。剑身五尺有盈,体修长,可幻大小。可作绫带轻裹腰,亦可白刃百米外。将之放于耳侧,隐约之间,可听到有一女子泣涕之声,凄婉不绝,遂以思字命名,取其思远人之意。
是日,天晴朗,似水洗白练,中偶有几丝凝云拂过,梭舟轻轻的漂在水面上。不知是在空中游,还是在水中行。梭舟之外,一圈圈的涟漪起伏,绵延到天尽头,倒是惬意无比。
舟中,无情手中依旧卷着本诗集,酒盏稍动,浅斟低吟,在他的旁侧,一个火炉燃的正旺,在其上,烫着一壶苦酒,在这舟上跌宕地飘开些酒香气味。
“公子,可否愿意将那酒水分小女子一杯。”突兀的,一道空灵至极的声音从无情身后传来,软糯十分,似蜜一般。待到无情回过头望去,却看到一少女巧笑焉熙,明眸皓齿,红唇琼首,肌肤宛如凝脂,楚楚动人。纤纤柳腰之上,一条淡紫色的丝带轻系,微微绾了个结,端的若是个清纯脱俗的仙子。
见到无情回头,女子又问了一遍“公子,可愿与小女子共饮一杯。”额上,一支朝阳五凤珠簪随着话语而不断摆动,灿烂闪烁。
“若是与此般仙子共饮,当是无情的福分,”无情放下诗集,便是从炉火边又翻出一个酒杯,斟上一杯酒水。饶是无情修炼的是无情剑法,如今遇到此女子,心中竟也隐隐有一丝的触动,就好是冰雪在阳光的照耀下逐渐消融了一般。
“原来你叫作无情,好奇怪的名字,我唤作婉儿……”婉儿伸手端起了酒杯,袖上的青纱却是不经意间拂过了无情的手臂。
原来这女子唤作婉儿,别姓肖,家就在苏杭一带,此次乃是偷偷从家中跑出,来看杭州花事的,杭州三月,乱红竟绽,倒也是个赏玩的好去处。
“冰蚕丝么。”无情感受着手臂上的冰冷,眸中有些闪烁,却又是很快地消散了。冰蚕丝,轻且极坚,无比珍贵,一般的达官贵族尚且不常见,如今却是被一女子穿戴在身上。
婉儿端起酒杯的手,径直往檀口中送去,只是瞬间,便又吐了出来,吐着舌头,挥舞着拳头:“爹爹在骗人,回去一定要好好教训他,酒哪有那么好喝?辣死我了。”
“你没喝过酒?酒是要一口一口品尝的。可不是你这般一饮而尽的。”无情见到婉儿吐舌头的样子,不由得轻轻笑了一声。端起了酒杯,轻抿了一口。
“姑且信你一回。”婉儿盯着杯中残留的半杯酒,学着无情的样子,如小鸟一般浅啜了一小口。
……
不多时。婉儿的脸上便是平添了两抹酡红。娇眼轻闭,倾伏在桌上,竟是昏昏欲睡了,更是多了几分魅色。恰时,船舱内一片吵杂叫好之声。无情恐慌唐突了佳人,忙唤来舟中的小肆询问因何事作响。
侍仆也是被旁侧的佳人惊艳到了,许久才是说道:“舟内有一异域佳人,美若天仙,水袖作舞,吸引了不少游人。”
“如此说来,我却要去观上一番了,不过……”无情回头望了望婉儿,却又是有些发难,如此佳人,却也不能让其独自留在这里。
正想着,无情猛地发觉衣袖一紧,却是婉儿睡眼欲张,“又有什么好玩的,我也要去……”颇似一个不经世事的小丫头。
叁·水袖作舞,独思远人
画船之上,歌舞声声。在那人潮的最中央处,依稀可以看到一位妙龄佳人,水袖作舞。
水袖飘飘,似虹一般,忽而轻轻提拨,忽而又慢慢垂掷,勾勒出个绣回长圆、绫带彩彻。佳人身着粉色纱裙,亦随着水袖翩翩起舞,端的似朵随风摇曳着的隽丽的百合花。
在一旁,另有数位乐师,或拨素弦,或鸣洞箫,应和着佳人的舞姿。倒似一曲阳春下的白雪般。一时间,众人也看的有些呆了。
“君别离兮夜未央,恐今去兮时日长,思公子兮人断肠……”佳人檀口轻启,呢喃着唱道。声音似蜜一般,绕梁三日而不绝。纱透飘飘的水袖,舞起来绵绵糯糯,似春风一般温煦。加之舞者的妙曼身姿,更赢得一连串的叫好之声。
“什么水袖作舞,也不过如此而已。”无情还未曾言语,一旁的婉儿便朗声说道,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引得不少人侧目。就连那正在舞蹈着的女子也是悄然止住了身姿,翩翩走到婉儿身边,问道:“那依佳人所言,如何方才是水袖作舞呢?”
“水袖讲究的是融情于物,那袖,便是情感的延伸,可不是简单的拨挑转承所能替代的……”婉儿说道,脚下步子横飞,竟是在面前的些许空余之地上舞了起来。步子错乱,却又有序,连起来看也独有一种美感。婉儿虽然未曾佩戴些水袖饰物,却依旧如此美丽。
“红叶黄花秋意晚,千里念行客。飞云过尽,归鸿无信,何处寄书得。泪弹不尽临窗滴,就砚旋研墨……”秀唇微微张合,一曲晏几道的《思远人》便是唱了出来。声音如叮咚而过的泉水一般,润洗着众人的心脾。恍惚间,众人好似看到一女子以泪润墨,临窗书信。
“渐写到别来,此情深处,红笺为无色。”特别是最后一句,音婉约,情深,泪眼涟涟。听者莫不为之而心神微颤,以泪洗面。许久,都未曾有人言语,皆沉浸于这种思念之中。
“受教了,小女子唤作若萱,今日尚有琐事绕身,不便过多打搅,便先行退去了。”语罢,若萱便返身而去,回到自己的客房之中了。
“你刚才真美。”无情望着婉儿,心弦忽而有一丝触动,说道。
“你说……说什么呢,登徒子。”婉儿脸颊瞬间便升起了两抹酡红,娇叱了一句,踏着碎步便走了出去。无情摸了摸后脑勺,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虽然不明所意,但还是跟了上去。
……
船舱之中的客房之中,一位佳人伏在书案上翻查着一本书籍。书案前侧,另摆放着三五本音律书籍。那佳人,正是先前离去的若萱。在其旁侧,一老者立侍一侧,面目威严,不曾言语。
“思,就是这般的吗?渐写到别来,此情深处,红笺为无色。中原,当真是一个人杰地灵的地方。”若萱轻轻叹了一口气,如若不是在乱世,她一定会寻一处小桥流水,研读音律。而不是如此这样。“青伯,那首词,何人所作?”
“回殿下,乃是北宋词人晏几道所作。”原来那老者唤作青伯。青伯毕恭毕敬,朗声说道。
“原来是小山道人所作,怨不得词中满是蕴藉苦情之感。”若萱合上书籍,立起身子,径直朝着窗棂外探去,只见得那月色熹朦,凝云直下。天色,竟有些暗淡了下去。“看着这天气,恐是要下雨了吧。”
“殿下,夜已深了,还是快些歇息了吧,可不要耽搁了大事。”青伯拱手而道,便是退出了房门。在其出门的那一瞬,手掌之中骤然出现一股吸力,将那门户掩上。
青伯,竟也不是泛泛之辈,因小而见大,单凭这一手,便可知道,青伯的武功也是极为的高深莫测。
在那舟中的舷窗里侧,婉儿和无情立在那里。婉儿望着窗棂外乌云密布,突然问道:“你要到哪里去啊?”
“剑灵谷。”无情颇有些无奈地回了句。
“我也去。”
“你去干嘛?”
“你能去我为什么不能去。”
“……”
“下雨啦,快回去。”
“……”
肆·灵剑谷中,通灵剑物
几片软软的浮云在天空飘浮,像一缕一缕的烟,像一层一层的纱。
“叮,叮,叮……”清脆而动人的打铁声从谷中传了出来。一位中年壮汉鼓动着身上那隆凸而结实的肌肉,抡动着手中巨大的铁锤,持续有力地敲击在一把剑胚之上。
他的动作快捷而稳重,那铁锤在他的手中飞舞不断,其内充斥着不俗的力量。一道道的敲击声远远传开,在剑灵谷任何一个角落都是清晰可闻。
剑灵谷内,随处可见些铸剑师在锻铸着剑器。他们从不避讳些什么。
“这里,就是剑灵谷吗,好美丽的地方。”阡陌之间,悄然生长着些芳草,其间,一男一女二人立着,男的俊朗不凡,女的也是美艳无双。二人正是无情和婉儿。经过了数日的行船漂泊,他们二人终是赶到了剑灵谷。
“嗯,剑灵谷从不世出,如今天下纷争,如此之地,倒是一个静逸安然之处……有人来了。”无情正说着,突兀心有所感,便是拉起婉儿隐身躲进了一旁的树荫之中。
不远处,两道人影逐渐显露了出来,竟然是在舟中所识的若萱和青伯。
“不知道父王要那通灵剑物做甚,我大都之中什么神兵利器找寻不到,非要这未成的剑胚。”若萱手指轻拨,把拦在道路中的枝叶拨开,抱怨道。
“殿下,可汗也是用心良苦,如今中原大多已是我蒙古之境,但那南宋小小王朝,屈居杭州,不除却也始终是一个隐患。那通灵剑物得天造化,已有灵性,可汗自有大用。”青伯摇了摇头,说道。“走吧,殿下,今晚我便去盗了这通灵剑物,那时还要依仗殿下的琴音。”
二人渐行渐远,逐渐消失在无情和婉儿的视线之中。见到那二人离去,无情和婉儿终是从树荫后走了出来。
“中原已大多落入蒙古之手了吗……没想到她竟然是蒙古的殿下,竟要图谋我中原疆域,当除。”婉儿眼中稍带些泪痕,俏手轻轻抿了抿眼中悬着的泪珠,一改往日的柔弱,坚定的说道。“无情,你可以帮我盗得那通灵剑物吗……日后……日后定会重谢。”
“额,……好吧,我尽力而为。”无情心中暗想着师兄的吩咐,听到婉儿的话,欲要拒绝,却竟如何也说不出口,只得应承下来。
……
夜,逐渐深了,无数的星挣破夜幕探出来,夜的潮气在空气中慢慢地浸润,扩散出一种感伤的氛围。此时的无情,身着一身黑色夜行衣,如一只鹰隼般蜻蜓点水,踏瓦飞掠,慢慢潜入了剑灵谷禁处――灵剑祠。出奇的是,祠堂之中,竟是没有人守卫。
他暗自潜在祠堂深处,并不惊慌,他知道,今晚定不会安生。
不知过了多久,当天色愈发的黑暗,终是有一道人影潜入,摸索找寻着通灵剑物。不消说,此人正是青伯。
青伯摸索着,眼中依稀看到了一抹光。微弱的光,好似油灯散发出的光,有些枯黄,但在这寂静的夜中,却格外的亮。他循着光走了过去,忽然一阵歌声传来,他为这歌声而着迷,这是来自一个女子的声音:
战鼓擂破,血浸透了长枪。
铁甲刺穿,遥远的酒香流淌。
多少次,战火烧破了城墙。
多少次,黄沙埋没了胡杨。
远方的姑娘啊,你可还在那伫立远望。
远方的姑娘啊,你可依旧苦守着寒窗。
手中这碗酒,能否照见她的模样?
歌声到此处,停顿了下来,唯留下的是最后的那个疑问,暗处的无情不由自主的想到了这样一个情景,一名百战沙场的老兵,握着杯中的苦酒,思念着遥远的故乡,思念着故乡中等待着他的姑娘。
能否照见她的模样?能,一定能。无情心底这样想着,那歌声居然又继续了:
夜茫茫你闪着泪光,
等在远方桥那方,
谁掌灯把他照亮?
莫忘呀姑娘!
七月十四,接他衣锦还乡……
莫忘呀姑娘!
七月十四,接他衣锦还乡……
青伯走到那道光线处,却发现那是那是一把剑,或者说是一把未成型的剑胚。剑体修长,虽不曾开锋,却依旧寒气逼人。正是“思”。
青伯手掌伸出,欲要握住那剑胚,可是还未触及到那剑胚,一旁便有数十道剑光闪烁,直刺向青伯。
伍·灵剑归属,冰魄寒处
灵剑谷,剑多有灵,不过却多只是自护之灵,只有“思”方是通灵。而那些剑,见到有外者欲亵渎通灵剑物,便显出身形,抵御外者。
然而,就在那剑光欲要刺在青伯身上之际。突兀有琴声响起,琴音飘入祠堂,暗含杀机,瓦甲皆若飞坠。
端若徐而察之,有金声鼓声剑弩声人马霹雳声,俄而无声,久之有怨而难明者,为歌声;凄而壮者,陷大泽有追骑声……
琴声不断,那剑光竟也为之一滞,径直落了下来。这琴声,乃是祠堂外的若萱所奏,琴声萋萋,竟是将剑光迷惑住了。
青伯得了机会,手掌探出,便欲要握住那通灵剑物。
突兀的,又有一道琴声传来,旋律时隐时现。犹见高山之巅,云雾缭绕,飘忽无定。清澈的泛音,活泼的节奏,犹如淙淙铮铮,幽涧之寒流;清清冷冷,松根之细流。息心静听,愉悦之情油然而生。
恍惚间,那外界的纷扰消失了,剑灵谷内一片安静,只剩下了这琴音,琴音时而如腾沸澎湃之观,时而像蛟龙怒吼之象,息心静听,宛然坐危舟过大河山峡,目眩神移,惊心动魄,几疑此身已在群山奔赴,万壑争流之际。那琴音之中,不乏有攻伐之乐,竟是婉儿竖琴而奏。
最后一个音符出现,婉儿已经香汗淋漓,这是她第一次弹奏如此难以弹奏的曲目。她的身体本就虚弱,平日里皆守在深宫闺房,不曾走动。如今,看到若萱将剑光迷惑,便是不顾一切地弹奏了起来。
“嗖”那通灵剑物从祠堂之中飞出,径直飞到了婉儿手中。似是要认其为主。
青伯见状,抽身而出,欲要袭杀婉儿,掠得通灵剑物。无情暗道不妙,也是从暗处显出身形,和青伯缠杀在一起。
就在此刻,远处一道寒冰剑刃袭出,击到婉儿手臂之上。婉儿吃痛,随即便是丢掉了那通灵剑物。
暗处,猛地窜出一个黑衣人,手掌探出,一把握住飞起的剑胚。之后,身体在空中滞留翻转,真气涌动,便是飞掠走了。
青伯和无情皆是收手。前者脚下真气萦绕,追向那盗剑之人,而无情却跑到婉儿身旁,看其是否受到伤害。
“婉儿,你没事吧,”不知何时,无情的心中住进了一道倩影,再也挥之不去。
“我没事,不过可惜了那把剑。不知道又要有多少人因那通灵剑物而亡。”婉儿扬了扬手臂,一股熟悉的凉意冲击着无情的神经。冰蚕丝,终是不负众望,护得婉儿周全。
“你哭了。”婉儿衣袖擦拭了下无情的眼睛,说道。
“没有,刚刚起风了,走,我们回去。”无情搀起婉儿,朝着来路归去。不过,他的心中却是闪过一个心思。那道剑刃,一眼便可看出是寒冰剑刃,江湖之上,唯有一人最为有名――冰魄者无念。
……
“师尊,通灵剑物已带回,并且谷中祠堂之人是被无情剑法所杀。师傅只需将小师弟逐出师门,剑灵谷便只会寻小师弟索要通灵剑物,而我们也可以放心铸剑了。”黑衣人掀开脸上的黑布,露出了一张棱角分明的脸,赫然正是无念。他手中长剑舞动,竟然将无情剑法舞了出来,虽然有些生疏,却也是威力无比。先前吩咐无情的一切,竟是一个圈套。
剑侠客郭将手掌抚摸着剑胚,脸色却是陡然一变:“这剑胚之中早已没了灵性,怎么回事。”
“怎么可能,”无念将晚上所发生的一切皆向郭将叙述了一遍,没有漏掉丝毫细节。他本匿在暗处,一切皆看在眼中。
“你把那个唤作婉儿的人给我带过来,这次不得有失。”听完无念的叙述,郭将沉吟片刻,终是说道。
陆·扬州花事,暗露杀机
剑灵谷中,数具尸体横放成一排,尸体皆是一剑封喉,没有任何花哨的动作。
“这是谁做的……”剑灵谷谷主伸手将众尸体的眼睛合上,眼睛盯着那剑痕,脸色铁青,怒到了极致。
“剑伤细微,如线一般,乃是细纹剑所伤。只有剑侠客数年前为两位徒弟求过此剑。无念使的是寒冰剑法,无情使的是无情剑法,此伤,倒像是无情剑法。……此僚,竟用我剑灵谷所铸之剑杀我剑灵谷之人,盗我剑灵谷至宝……”谷主怒意不减,“走,随我去寻剑侠客索要无情,我一定要将此人斩于剑下。”
……
“剑侠客,你的好徒儿竟敢杀我剑灵谷之人,盗我剑灵谷至宝,快快交出无情小儿。”剑灵谷主携带着谷中一众高手,围堵在郭将的门前。
开门的是冰魄者无念:“众位前辈,无情前些时日盗窃师尊至宝,被师尊发觉,已被逐出师门,不过师尊仁义,并未废去他的修为。如今他就在杭州。”
“告辞”剑灵谷主双手作揖,拂身而退。并不计较无念话语的真伪。
“前去扬州,擒拿无情。”剑灵谷主想到谷中的那一具具尸体,怒火便自心口生出。
“谷主,你觉得那冰魄者的话有几分是真。”其后,一人说道。此人修为也是极为高深,乃是剑灵谷主的心腹。
“我当然知道并不可信,但现在的主要是擒住无情,到那时一番对质,真相自会大白,现在与之口舌之争,又有何用。”剑灵谷主忿忿而道。
“是。”
……
而此刻婉儿和无情正游冶在那杭州的花事之处赏花游园,之前,婉儿便说要去赏花事,如今,无情便是陪其游赏西湖。瘦西湖,长堤春柳,三步一桃,五步一柳,桃柳相间,又有百花点缀其中。如今正值阳春三月,春花缤纷烂漫,柳丝婀娜起舞,飞扬如烟。无情二人便是在此中流连忘返。
“无情,我骗了你……其实我不姓肖,姓赵。”碎步间,婉儿突兀说道。
“我知道,要不然你也不会穿戴冰蚕丝,听到中原已大多落入蒙古之手也不会泣涕涟涟……”无情回过头,手指轻轻刮了下婉儿的鼻子,竟是并不在意婉儿的欺骗。
“谢谢你,无情……”婉儿听到无情的话,竟是又有些泪眼涟涟了。世上,无情应该是除了爹爹的唯一一个关心自己的人了吧。
“无情,我父皇派人来寻我了……”婉儿目光扫过旁侧,当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之时,眼中稍稍变了颜色。连忙用手抹了抹眼眶中的熹熹水雾。
“卫勇,我在这里。”婉儿双手扬起,朝着那里唤了一句。佳人若雪,衣袖如纱。俏手轻抬间,只觉得如仙子跌落了凡间一般,特别是那稍带泪痕的敛容,看得只生教人怜惜。
“公主殿下。”只消得片刻,那位唤作卫勇的侍卫便是领着一众侍从走到了婉儿面前。只见得卫勇横眉稍立,手中佩剑斜立,目光如炬,望向无情,“你是谁。”
“卫勇,他是我朋友,无情。若不是他,路途漫漫,倒也不会如此安然。”无情还未曾言语,婉儿便抢先答道,唯恐那卫勇不识得无情,刀剑无眼,伤人性命。其实也是她多虑了,凭借无情的武功,这一众侍从又怎会伤得了无情呢。
“莫不是剑侠客郭将的高徒,名扬江湖,身在深宫,却也是有所耳闻……先前我见到一行人在到处寻你,怒气冲冲,不像善类。无情兄弟可要留几番心意”卫勇望着无情,似是想起了什么,“对了,那一行人皆儒衣绣剑,横冠剑眉……”
“剑灵谷吗?”无情略加思索,便是知晓了那一行人的来历。从口中吐出数个字眼,眼中却是没有泛起丝毫的波澜。
“无情,我就要走了,深宫幽幽,以后怕是再也见不到了。”婉儿盯着无情,突兀伏到无情的耳角,“不过,你走进了我的心,我永远不会忘了你。”
说罢,婉儿如一只清灵的蝴蝶,飘回到卫勇的身侧。随着其一同离去。
随着二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那漫天飞舞的絮柳,也似成为了无形的阻隔,将无情的目光分割的支离破碎,慢慢盖住了那远去的身影。
无情守着那愈见愈小的灵动身影,心中莫名的升起一抹悸动,不过却是被其狠狠地压了下去。无情剑法,当无情于世,怎会动情于儿女情长。不过,他的举动显然也无甚作用,那份悸动,竟有些愈演愈烈的感觉……
柒·佳人别离,灵剑袭杀
踏着春草,婉儿行走在芳草萋萋的路径之上,如今虽值三月,却依旧有些许花瓣凋残,落在地上,踩在上面,只觉得脚下生香。
“公主殿下,你出去这么久,陛下可一直挂念着呢,寝食难安。”显然,那卫勇与婉儿也是熟识,此时,竟是开起了玩笑。
“才不会呢,父皇每天都在朝廷之上,与众臣谋议,才不会挂念我呢……卫勇,如今的局势,当真如此岌岌可危吗?”婉儿转过头,面色突然变得有些严肃。
“殿下,怎么会呢,近日我大宋军队数战数捷,怕是不久便可以收复汴梁了,到那时,便不用屈居在这江南了。”卫勇强撑起一抹笑容,在他前来时,理宗便已交代,如今的局势,决计不能让婉儿知晓。这也算是一个父亲唯一可以做的吧,不想让女儿为自己担忧。
“不,你们都在骗我……我先前碰到了位蒙古的殿下,原来中原已大多落入寇手……”婉儿终是撑不下去,泣不成声,小跑着离开。在她的心中,那个无可匹敌的大宋,终是江河日下,日暮途穷了。
“殿下……是陛下不让我告诉你的,陛下不想你为他担忧。”其后,卫勇一行人紧紧追随。
“小心,殿下。”突兀的,一种不可名状的危机感在卫勇的心头跌荡升起。没有任何迟疑,卫勇一跃跳到婉儿的身前。
“呲,”一朵血花悄然绽放,卫勇的胸膛之上,一把长剑穿过。转瞬便带去了他的生命。连带着,又有数星剑芒闪烁,夺去了那一众侍从的性命。
“卫勇……”婉儿看着逐渐倒下的人影,也是忍不住喊出了声。就因为她的任性,竟害死了他们。
“这便是皇宫中的侍卫吗,真是不堪一击,不过反应倒是不错。”长剑的主人轻笑了一句,携着婉儿便飞去了。
……
而那无情,虽说佳人别离,却也无可奈何,遂寻了处酒肆,打了壶苦酒,寻一处曲径清幽之处借酒消愁去了。小桥流水,枝木成荫,无情端坐在一座亭子中。曲径通幽,望着周侧逐渐凋残了的林花,无情不免心生幽楚。
“无情,你果真在这里。”不远处,剑灵谷主领率着一众高手,出现在亭子周围。步伐错落,剑灵谷主与那一行人,竟是将亭子四下环围,暗自的,形成了一种钳合之势。
“无情,你不但斩我剑灵谷之人,还盗我剑灵谷至宝。其罪当诛。”剑灵谷主提携着一把玉龙般的长剑,怒发冲冠,扬声而道。
“我并没有斩杀你谷中之人,况且,那剑胚被一黑衣人抢去,我并没有得到……”无情从石椅上立起身子,饮尽杯中的酒水,温文尔雅,说道。
“休得狡辩,看剑。”但正在怒火中的剑灵谷主又怎会听无情辩解,话语间,便是大步跨出,提剑而刺。同时,周侧的那些人亦是袭杀到无情面前。
“既然这般,那无情便得罪了。”无情抽出系在腰间的细纹长剑。提,拨,挡,刺……无情剑法被其舞得行云流水。细纹长剑本就是郭将寻遍世间异物,交与剑灵谷铸制的,锐利无比。剑锋护住无情周身,一时之间,竟是招架住了众人的招式。
“结,天罗地网剑阵。”剑灵谷主与众多强者结阵而出,只觉得,漫天都是长剑舞出的剑花。那剑花,竟是困住了无情。任无情左宊右袭,都无法突破剑花的封围。
“吟……吟……”似有琴音乍鸣,琴音袅袅,闻其音,如冰春水,似塞凝云。周围的枝叶也尽不堪重负,纷纷坠落下来。剑灵谷主等人所结的剑阵也因琴音而随之一滞,似是冷凝住了一般。
“就是此刻。”就在众强者失神之际,无情双脚发力,跃至半空,踏着周侧的柳杨枝木,竟是遁逃而去。
“给我追,”当剑灵谷主回过神来,眼前那里还有无情的身影,气急,却又是追了上去。
……
无情踏出丛林之际,却发现若萱白衣似雪,怀拥一竖素琴,飘然如画。
“无情,你最好快些赶去剑侠客的住处,她被冰魄者无念挟去了。”若萱言道。
“你为何要助我。”无情望着那素琴,隐隐明白了什么。
“没有缘由,本殿下做事,全凭性情。”
“多谢。”无情立在原处,许久,似有所思,终是朝着某处赶去。
“你是何人,为何阻我去路。”俄而,剑灵谷主一行人终是赶出丛林,却看到若萱横琴席地,不由得想起先前那一段琴音,当下骇然问道。
“我乃是蒙古殿下若萱,此次前来,只为一事。”若萱随意拨动了道琴弦,说道。
“无情?”剑灵谷主洞悉世事,瞬间便猜到了若萱所谓何事。
“不错。”
“绝无可能,他斩我谷中之人,盗我谷中至宝……”
“如今南宋势弱,我蒙古大军早已如破竹之势,当席卷天下。到那时,中原每一寸土地都不能免于战乱征伐。我以殿下身份承诺,你若能放下此事,日后兵戈战火绝不会燃到剑灵谷。”若萱竟是许下了承诺。
“可以。”剑灵谷主沉吟片刻,终是弱了气势。屈步道,而后便携着谷中一众高手离去了。
若萱移步到亭子,倩手抚上素琴,霎时间,林中鸟雀鸣声便弱了下去,皆在聆听着那琴音。《凤求凰》,当年司马相如便是弹奏的此曲,遂博得佳人倾心。
“殿下,你这般,值得吗?”不知何时,青伯衣冠肃然走到婉儿身侧。
“遗山道人曾有词‘问世间情为何物,只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若萱停下弹奏,并没有回答青伯的话,而是读了句元好问的词。“就连两只大雁方且生死相许,难道他二人就不值得吗?”
捌·婉玉成瑕,灵剑遂出
“师尊,我已将她挟回,不知下一步将如何做。”无念带着婉儿,踩顶踏瓦,不日,便已回到了郭将的住处,单膝跪道。
“起纳剑池,铸灵剑,今已乱世,当举世扬名……”郭将扬声而道。在他手中,那把通灵剑物正泛着光彩。隐隐的,那些光彩皆指向婉儿。“果不其然,通灵剑物之中的灵蕴就在你身上。”
……
纳剑池中,尽是翻滚的热气,一个又一个气泡遁到池面,爆出一个个绚丽的烟火。这纳剑池中的温度,已然达到了令人惊骇的地步。由此也可以看出,郭将为了这把灵剑,费了多少遭心思。
婉儿立在纳剑池的边侧,绝美的容颜之上突兀滑过了滴泪珠。在她的脑海之中,闪过一个又一个的画面。或是画船之上共酌苦酒,或是夜色迷蒙时的窃窃私语,或是剑灵谷中的殷殷关慰,又或是十里柳堤上的花事别离……不约而同的,画面之中皆有一道俊逸的身影。
“此生不能与君偕隐,来生必定长伴君侧。天下有道,我黼子佩。天下无道,我负子戴。”言罢,婉儿便纵身跃进了那纳剑池之中,任那汹涌的火光吞噬她的身体,以及那晶莹的泪珠。
数日,剑出,如龙蛇一般,纤细十分,却又锋锐无比。剑光凛冽,如玄冰一般。倒是一把绝世的剑器,当不愧“灵剑”之名。
“唰。”一道剑光闪烁,灵剑之上却不曾沾染些许的血痕。
“师尊,无念对你忠心无比,你为何要这般……”无念面色陡然变化,艰难地说道。在他的胸前,赫然有着一朵剑花,从中浸润出的血珠,已然将衣衫浸透。此外,那血珠还遁着衣物径直滴落下去,打在地上,染得尘土一片殷红。
“灵剑出,当饮血,无念,你就安心的去吧!”郭将竟是以自己的徒弟试剑,心肠不可不谓之狠辣。
“当真是把绝世好剑,剑过而不染血痕。”郭将随手将剑收入事先备好的剑鞘之中,便是飘然离去了。
在其身后,无念的身体向后仰倒在地,临死之前,嘴唇微张,似是欲要说些什么,却终是无力说出。他那略显浑浊的眸子,终是逐渐地黯淡了下去。纵然有万千不舍,如今也是尘归尘、土归土,一切都隐于历史之中了。冰魄者无念,江湖之中亦有名声,如今却是亡在了自己的师尊手中,当真是可笑、可叹、可悲、可怜……
此时,明月高垂在天际,银月周侧,零星地分布着数颗星辰。显得有些清幽。
“婉儿,婉儿,你在哪里?无念,快将婉儿交出来。”数日颠簸,无情终是寻了过来。此时正值夜幕,房中燃着数支烛火,倒也照得亮堂。无情立在屋外,就着烛火,依稀可以看到房中立着一道人影。
“不用找了,那个女子,已经以身铸剑,炼了一把绝世宝剑。至于你那师兄……灵剑出,当饮血。只可惜,你不是第一个了。”那人影转过身来,从房中走出,说道。月光打在他的脸上,稍显出一张狰狞的面庞。此人正是剑侠客郭将。
郭将每说一句,无情的面色便冷冽一分,直到最后,已是铁青到了极致。他想不透,曾经那个仙风道骨般的师尊,竟会残忍到以活人铸剑。在他的记忆中,那个天真烂漫的少女的身影,竟是逐渐变得模糊了,模糊到伸手也触摸不到。
“从此,你我师徒情义已绝……”无情抽出细纹剑,将鬓角处的须发截下一段,抛到空中。一阵微风拂过,将那须发吹散开来。
“看剑。”无情剑指郭将,欺身而去。掌中真气骤然发力,便是一朵剑花舞出。无情控着剑花便朝着郭将斩去。手中的细纹长剑在月光的反射下,映出了一张俊朗却又冷峻的脸庞。
“哼,要知道,你的剑术全部是我教的,这无情剑法,我比你更熟识。”忽而风作,郭将的衣物在风中猎猎作响。手中的灵剑,猛地向无情扫去。
话语间,只觉得寒芒一闪,无情便已倒飞出数米,手中的那把长剑亦是断为两截。这细纹长剑乃是剑灵谷倾其所有所铸的,如今却是被那灵剑断为两截。
郭将得了势,并不给无情喘息之机,横剑便欲刺向无情。突兀的,他手中的灵剑竟嗡鸣作响,霎时间,霞光万丈,从剑身之中迸射出万千道剑芒,尽刺回郭将的身体。
尽言,剑有灵,可护主,亦可自主。正如此刻,郭将欲斩无情,灵剑竟反而袭杀郭将。可怜一代宗师剑侠客,竟就这般身亡。不过,倒也算是恶有恶报吧。
灵剑散发过霞光之后,浮于空,锋指南斗,而后便又落到无情手中,依旧嗡鸣不断,音似泣,不绝。
“放心,我会代你去的。”无情眼眸守着南方,说道。在其手掌之中,灵剑微泛着光彩。
数日行程,无情终是赶到朝阙,入宫,见理宗,尽言婉儿之故。理宗听罢,心疾作,御医皆束手无策,不日,竟崩。自从婉儿身死,理宗再无子嗣,遗立皇侄赵祺为帝,史为宋度宗。而那灵剑,则是随着无情离去,似是不愿与无情分离。
玖.水袖绝世,璎珞情长
璎珞石,天地之间所孕育出的奇石,唯一块,可蕴魂。无情在遭遇婉儿试剑之后,便是心灰意冷。遍翻古籍,终是看到了这样一句话。至此,他便是游历天地,寻觅着璎珞石。
十月间,他踏遍了除却蒙古的任何地方,好几次都是险些为之丧命,但却是一无所获。于是,无情终是将目光聚到了蒙古……
这一日,乃是若萱的生辰,可汗大庆,宴会之上,处处歌舞达旦,丝竹声色,宾客尽酣醉。若萱的眼中突兀闯入了一个熟悉的人影。当即,她便是称醉离去。
此时,方是二月初,冰雪还未尽数消融,踩在上面,方传出滋滋的声音。此时的若萱,穿着貂皮做的毡衣,但那厚重的毡衣,却也是遮不住她那绝美的容颜。在她的面前,赫然立着一道人影。
“若萱殿下,求你,帮我寻得璎珞石吧,无情日后自会答谢。”那人影正是无情,此时的他,风尘仆仆,面色稍带些黯淡无神。
“你要那璎珞石又有何用?”若萱眨着水晶一般的眸子,问道。
“为了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无情的手掌不由自主地握住了腰间的佩剑,说道。脸庞之上,罕见地逸出了一抹笑容,像是憧憬,又像是幻想……
“璎珞石本就只是一个传说,虚无缥缈的东西,又怎会找得到,我劝你还是放弃吧。”若萱突兀狡黠的笑了笑,说道。
“哦”无情听到若萱的话语,明显的愣了愣神,头重重地垂下,竟是习惯了这种失望,默默地转身便欲离去,“不,我不会放弃,哪怕寻遍世间任何地方,我也要找到它。”
“你还真信了,这就走了,璎珞石不要啦。”望着无情欲要离去,若萱连忙说道。她的心中猛地划过一丝了悟。或许这就是无情和婉儿之间的爱情吧,令人伤感……他们若是出生在寻常布衣家,一定会幸福吧。想到这里,若萱竟有些嫉妒了。
待到无情回头,若萱便是将玉颈所佩戴的一颗湛蓝色宝石取下,递交到无情手中。璎珞石,竟然一直被佩戴在若萱身上,怨不得无情一直找寻不得。之后,若萱便是转身离去。那璎珞石,乃是她的爹爹早些年寻遍天下方才寻到的,连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般轻易的送给无情。或许……只是为了让这对苦命鸳鸯有一个美好的归宿吧。
“谢谢你,这次,连同上次,你为何要帮助我,要知道蒙古和大宋,可是生死之敌呢。”无情望着远远离去的倩影,喊道。
“为了那一支绝世的水袖之舞。”远远的,若萱答道。轻灵的身影,转瞬便消失不见。
无情感受着手中那璎珞石的温度,眼中突兀旋出了滴泪珠。雪花,慢慢的从九天之外飘落下来,将他的头发尽数斑白。
“想和你看雪,直到白了头。”无情握着长剑的手更紧了,丝毫不敢松开,怕一松开,她便会消失一般。
无情终是离去了,寻一处无人打搅的地方,和“婉儿”一起安然余生。雪愈下愈紧,雪地之上,只留下一行浅浅的脚印,渐行渐远。
……
“爹爹,我要你答应若萱一件事。”回去后,若萱对着蒙古的可汗――她的爹爹忽必烈说道。绝美的脸上尽是撒娇的意蕴。她是最受可汗宠溺的,纵然是先前的历练失败,也未受到可汗的任何责骂。也只有她,可以这般撒娇地和可汗说话。
“今日是你生辰,就算是你想要天上的星辰,爹爹也为你摘来。”此时的忽必烈,与战场之上驰骋杀敌的战神可汗完全不同,目光之中尽是温柔。
“爹爹,我不要天上的星辰,若萱只要爹爹许若萱一个承诺,许世间再无水袖作舞。”
“若萱,你最喜欢的不就是水袖之舞吗,怎会要爹爹禁除呢?”
“爹爹,水袖之人已绝世,水袖当于绝于世……”若萱怔怔地道,清明的眸子若有所思。
数年之后,可汗迁都北京,名曰元大都,改国号为元,成为大元第一位皇帝。禁令出,从此世间再无水袖。
……
“纵使伏雪冬雷,天地相合,云雨长……”某处山水之间,有一所竹木搭建的屋舍。主人日夜都背着一把长剑,就连睡觉也不曾取下。剑鞘之上,赫然嵌着一颗湛蓝色的宝石,晶莹剔透,一丝丝莹莹之物从其中逸出,浸润到长剑之中。透着剑鞘,也能望到那长剑之上已满是灵蕴。“婉儿,我发觉,我好像喜欢上了你,就像咿呀学语的孩童,词不达意。”
“嗡嗡。”背后的长剑亦嗡鸣一声,好似在应和一般。
无情,一生只为你,方无情世人。
也许,数年之后,灵剑化形,可以看到才子佳人竹户之中舞剑奏琴吧。
(完)
后记:后人感其痴情,遂以词句记之。
念奴娇
早早便是,玉消残,寂寞兰舟曾舞。
细剑拥衣失素月,泪尽为,心中苦。
旧褪妆红,新销脂粉,暗换筝琴古。
珠纱繁重,音书轻薄朝暮。
情事斩断师恩,犹寒尘土,絮雪频频误。
恨是长伴君左右,念念相思难诉。
数数萦眸,尽是当时,水袖流苏渡。
余生竹户,依稀弦索如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