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年人极少激动，今晚又是跟金大姐的畅聊夜，发生在我返沪归程里，打算记录今晚的悸动。
昨天见了老同学。作为两个成功的小镇做题家，我俩在一件事上达成了深刻共识：我们已经做到了一个小镇做题家能做到的一切，从未行差错步，如果说过去的人生里有什么遗憾，那就是没培养一个爱好，在无聊的人生里没有一个可以栖息玩耍的精神乐园。这样的共识怎么能不举杯？哈哈哈，我俩深深碰了一杯。
同学说，也尝试过培养爱好。养过一阵子花花草草，现在阳台上还有枯死大军的幸存者。跟风过旅游，发现下了车就想回家。林林总总没少尝试，都是顶多新鲜没有喜欢。我也是。金大姐跟我说过一句谚语“老狗学不会新把戏”，我就是那个老狗，我就是没有新把戏了。我尝试过阅读，但是阅读于我极其痛苦，我能从每一个字上都展开联想，浮想联翩，阅读就推进不下去。最适合我的反而是电视剧，我对人情世故大部分的学习都来自于电视剧，它让我感官迟钝到思维发散得刚刚好，让我能顺利进行下去。
我跟金大姐就阅读障碍聊了聊，她给了一个思路，是不是因为你的阅读环境一直很嘈杂。怎么说呢，一瞬间拍案惊奇。对啊！的确如此啊！应该就是这样！家里以前就两个起居室，一个是专门的卧室，另一个是复合功能的房间，沙发衣柜床书桌，都在一个房间里。高中前一家四口在一个房间里起居。为什么不用大房间的床？因为能源。大房间的窗户多，夏天热冬天冷。夏天的热让人无处可躲，冬天的冷只能优先把热量供给红色性价比更高、面积更小的起居室。大房间在不那么冷也不那么热的时候是看电视的主要场合。我记忆里的读书做题总是回荡着电视的背景音，头顶着是一个《难得糊涂》的大匾。所以贫穷让我从没拥有过独立的读书空间。
中年后的我苦于没有人生乐趣，金大姐苦于人生在走下坡路。你看，起点无论是高还是低，都有自己的苦，命运的馈赠从来都有代价。我的做题家让我在中年独处时候乐趣缺缺，金大姐的自由灵魂在中年时刻让自己无法忍受现代社会肮脏的职场。我在求生挣扎忍受人生无趣，金大姐干脆抛弃职场准备打包袱皮跑路远遁江湖。
原来这就是命运。早在很早很早的时候就注定了，在我写作业的时候就注定了，在金大姐看小说的时候就注定了。注定了我长大后无趣，注定了金大姐跑路，甚至注定了我爹的离世。真奇妙，像是枯木退回自己嫩芽时期，像是江水倒流，像是潮汐突然逆转了方向，我穿越了时空，又窥见了我小时候，仿佛我还在那一天，平常的一天，那天我咬一咬笔头看看题，皱着眉头抬起头看看匾，那匾上书四个大字，“难得糊涂”。
命是人一叩，那我现在，是叩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