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恒旭

        说起饺子，每个人都不陌生。对于我来说，饺子，却有着不同的味道。

        饺子是甜的，用力嚼一下，尽是快乐的味道。小的时候，每当妈妈要包饺子，我总会催着妈妈多和点面，因为这样就能剩几个饺子皮，包糖馅儿的饺子。这点小心思，当然逃不过妈妈的眼睛，她总会用沾满面粉的手，轻轻戳一下我的额头，一脸得意地说：“馋猫，又想吃糖饺子了吧？坐着等着去。”听完妈妈这句话，我就会做个鬼脸，然后屁颠屁颠地跑去拿个小板凳，坐在妈妈旁边，眼巴巴的看着妈妈包饺子，时不时地吧咂吧咂嘴，好像糖水已经流进牙缝里了。眼瞅着馅儿不多了，不等妈妈发话，我就连窜带蹦地拿糖去了，直到饺子下锅了，才恋恋不舍地把锅盖盖上。过了好久好久，饺子才端上来，我二话不说，抄起筷子就翻那几个扁扁的、可爱的糖饺子，这时候，爸爸总会举着一双筷子就开始喊：“抢咯！抢咯！”慌得我找到一个就塞嘴里，烫得“哧溜哧溜”地吸气，也绝不停下寻找糖饺子的筷子。那副馋鬼像，把爸爸妈妈笑得浑身直抖，眼泪都笑出来了。现在提起来，一家人还是会笑成一团。

        饺子是咸的，轻轻咬一口，慢慢的思念味道。上初中后，有时会自己出门旅行、学习，每个回家的前夕，我总是躺在床上，盯着空荡荡的天，满脑子想的都是家里的饺子。老家有个习俗，每次外出回来，先要吃一顿家人包的饺子。时间久了，这顿饺子竟成了回家的念想。坐在回家的车上，看着两边倒退的是树木，恨不得能被传送回家。好不容易熬到家了，一进门，用妈妈的话说，我前两句从来没变过，第一句“爸，妈，我回来了”，第二句“饺子下锅了没”，有一回两句话刚说完，爸爸就东瞅瞅，西看看，末了问我：“咱家谁叫饺子啊？怎么把你得罪了？哪趟回来也得让人家下锅。”笑得妈妈手一抖，酱油倒进去小半瓶……那顿饺子，至今记忆犹新啊！

        饺子是苦的，微微舔一点，眼泪的苦涩涌上心头。那一年，奶奶病重，万恶的癌细胞已经堵住了她的食道。冬至那天，我们一家人回到老家，伴着奶奶短促的喘息声，包起了最沉闷的一次饺子。下饺子的时候，我坐在炕上，默默地陪着奶奶，从未如此希望饺子出锅，但那一次，却不是为了抢一个糖饺子，而是想让奶奶早一点吃到冬至的饺子。可是，等到饺子出锅了，爷爷夹起一个饺子送到奶奶嘴边，奶奶只是咬了一个小小的角，就无法再下咽。爷爷默默地叹了一声，端着饺子出去了，过了一会儿，又端了一碗饺子汤回来，喂奶奶喝，这次奶奶竟然一口气喝了小半碗！爷爷看着奶奶喝得津津有味，苍老愁苦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开心的笑。那次的饺子是啥馅儿的我忘了，我只记得，那是我第一次发现，原来饺子，也会这么苦，苦到难以下咽，苦到令人泪流满面。

        饺子是酸的，慢慢咽一口，品着压力的酸楚。高考那一年，是到现在为止，压力最大的一年。不光是我，爸妈的压力也很大，为了让我吃的好，俩人每天变着花样得做饭。我最喜欢的，还是爸妈煎的饺子。永远忘不了，中午放学回家，刚进门就看见爸妈端着煎饺子和炒菜，一起从厨房出来，时间上算的分秒不差。每次吃煎饺子，吃到最后一个，我总喜欢慢慢嚼碎，一点点地往下咽，品味压力的酸楚、爸妈的辛苦。也许是那时来不及想许多，现在回忆起来，那饺子，包的不只是我面对高考的压力，还有爸妈藏在心底的压力。爸爸每天凌晨起来为我准备早饭，中午帮我剥干果，妈妈每天中午一下班就急着回来给我做饭。压力，在饺子中释放，在唇齿之间，慢慢消散，留下无声的酸楚。

        饺子是辣的，远远看一眼，就能看到远方的家。如今，我来到离家一千七百多公里的地方求学，虽说也有饺子，但是不管是调的馅儿，还是饺子的形状，都再也找不回在家的感觉。在老家，吃饺子要蘸蒜泥，但是在南方，只有辣椒油。第一次走进饺子馆，把饺子在辣椒油里滚了几圈，一口吃下去，顿时辣的脸红脖子粗。不由得想起在家乡吃饺子，虽说蒜泥也是辣的，却是辣的享受，而不是想哭。现在，每次看到路边的饺子店，总会想起家里的饺子，想起我和饺子的那些事。记得今年八月十五的中午，我吃了一顿饺子，竟然吃得热泪盈眶，我猜，应该是辣的吧？

        时光作皮，记忆作馅，我和饺子的酸甜苦辣调味，人生，就是这样一盘丰富多彩的饺子，静静地摆在那儿，待我们细细品尝。(2017年12月2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