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果山聚义:八一军魂 战友情深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当八一军旗在八月流火中猎猎作响时,我们这群1975年入伍的老兵,正围坐在崇阳村蒋长富的"挺院"里。院外蝉鸣如雨,院内瓜果飘香,恍惚间竟有"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的田园诗意。抗战胜利80周年纪念日,像一枚深红的印章,盖在这片被岁月浸润的土地上——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浸透着军人的血性与柔情。
"挺院"门前的八棵古银杏,像八柄直指苍穹的军刺,在阳光下闪烁着青铜般的光泽。这名字是蒋长富战友从《挺进报》的墨香里提炼出来的——四十年前我们脱下军装时,他拍着我肩膀说:"咱们的脊梁骨,得像银杏树一样,经霜越冷越挺拔。"此刻,那些被岁月压弯的腰杆,在银杏树下奇迹般地挺直了,仿佛又回到了新兵连第一次队列训练的清晨。"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郑板桥的诗句忽然涌上心头,原来军人骨子里的坚韧,早已化作年轮里的密码。
桃树下,蒋长富端来一脸盆桃子、一脸盆红心李,战友们卧坐在绿茵茵的鹅绒草皮上,吃得津津有味。老班长突然举起装桃子的脸盆:"我是一个兵!"跑调的军歌惊飞了枝头的麻雀,也逗乐了在荷花池里捉虫的孙子。四十年前在云岭哨所,我们也是这样围着行军锅,用勺子敲着碗沿唱《大刀进行曲》。那时连长的脸晒得黝黑,总说:"唱跑调了不要紧,枪口得永远对准敌人!"如今老班长的假牙在阳光下泛着银光,可那句"军魂附体"的调侃里,依然带着当年在云岭帮老乡割稻插秧时的硬气。"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王昌龄的诗句在酒香里发酵,酿成了我们眼角的热泪。
当月光爬上银杏枝头时,蒋长富的儿子搬来砚台,说要为我们题诗留念。指导员王忠华抢过毛笔,在宣纸上挥毫写下:"金陵血浸石城秋,卅万冤魂涌江流。倭刀劈碎秦淮月,铁蹄踏平燕子楼。六朝金粉化焦土,千载文枢悬寇仇。忽报降书出芷江,钟山风云洗吴钩。"墨迹未干,我们已齐声朗诵起来。这八句诗像八柄利剑,劈开了岁月的迷雾;又像八面战鼓,擂响了永不褪色的军魂。李副班长突然起身敬礼,斑白的鬓角在月光下闪闪发亮:"这诗,就是我们老兵的军功章!"
"挺院"的灯火在暮色中渐渐模糊,化作天边一颗不灭的星。我们搀扶着走过白果树下的岔路口,蛙声里飘来若有若无的军号声——那是四十年前连队熄灯号在记忆深处的回响。"待到重阳日,还来就菊花",孟浩然的邀约穿越千年时光,落在我们布满老茧的手掌上,化作一个坚定的军礼。
归途的车厢里,不知是谁起了个头,大家又哼起了那首《战友之歌》。月光透过车窗,在每个人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极了当年战壕里交替射击的剪影。四十年光阴流转,从猫耳洞到农家院,从钢枪到锄头,变的是岁月,不变的是八一军旗上那抹永不褪色的红。当车载广播突然响起"勿忘国耻,振兴中华"的新闻时,我们相视一笑——这笑声里有对牺牲战友的告慰,有对和平岁月的珍惜,更有对下一代"挺然独立"的期许。
"挺院"的灯火依然明亮。我们知道,明年今日,当第一缕晨光吻上银杏叶尖时,这里又会响起熟悉的军歌。因为在这里,每一片飘落的银杏叶都是军功章,每一颗成熟的果实都是纪念碑,每一缕穿过古树的清风,都在诉说着:真正的英雄主义,不仅在战火纷飞的年代闪光,更在和平岁月的坚守中熠熠生辉。㇏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