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到姑苏见,
人家尽枕河。
古宫闲地少,
水巷小桥多。
踏上苏州这片地的时候,木凉内心是很平静的,因为苏州的气质就是平静的,这里的人安安静静本本分分地做着苏州人,没有逾越,没有幻想,像是一位成熟睿智的老者,摸着雪白的胡须,眼角带笑,轻轻地和你说一声,你来啦。
当周围的人在追星,赶潮流的时候,木凉默默地待在自己的小世界里,读很老的书,听很老的歌,看很老的电影,所以当木凉第一次和苏州邂逅的时候,内心窃喜,因为苏州真的是老苏州。
从火车站走出来,木凉看着极具特色的苏州火车站,默默地拍了在苏州的第一张照片,粉墙黛瓦,这是属于苏州的特色,只有苏州人才可以在这纷繁复杂的世界,以低调的姿态彰显着自己的个性,木凉嘴角上扬,这就是不争,也有属于苏州自己世界吧。
打车回酒店,收拾行李,洗个热水澡,然后结结实实地睡上一觉,木凉喜欢住酒店,她害怕改变,统一的白色床单让她有安全感。醒了以后,天刚朦朦黑,木凉站在酒店窗户前,突然陷入很难过的情绪,即使再怎么坚强,再怎么享受孤独,这一刻,也是希望有人可以陪她说说话的吧。
穿上一件掺着灰色的粉色卫衣,很有年代感,扎起马尾,看着已经背了好几年的背包,突然记不太清楚包是在哪里买的,好像在婺源吧,木凉摇摇头,算了算了,想不起来就算了。
山塘街离酒店只有几分钟的车程,木凉扯了扯背包,走入人群,每个城市都会有这样的旅游一条街吧,同样的古风,卖着同样的商品,挂着一样的灯笼,但是当走在这条古街的时候,木凉却没有和以前同样的感觉,她感受到的是一个词,叫做岁月。
黑和白大概是苏州永恒的主题,两种最低调的颜色,却构筑成了苏州最大的特色,木凉走在石板路上,刚下过雨,这些青石板显得格外光滑圆润,是岁月留下了这些生命的留痕。
前面走着一对小情侣,女孩子撅着嘴,一脸的不耐烦,嘴巴里一直在抱怨着,你看你看,这是什么地方嘛,房屋矮矮,街道窄窄,有什么好看的,我们快走吧,木凉望着他们的背影,觉得好失望,他们不懂苏州啊。
他们哪里知道,这座城市已经2500岁了,他们哪里知道纽约今年刚过完它350年的生日,温哥华也仅仅133岁。这些半塌的石桥,临河的危楼,破败的古楼,这些都是古老岁月漫不经心的洒落,他们不懂。
走进一家茶馆,很久以前木凉就知道,喝茶这件事已经完全融入到江南人的生命当中,所以喝茶的过程也是感受城市的过程。
茶馆里有唱苏州评弹的,木凉饶有兴趣地听了一会,其实这种慢节奏加上吴侬软语,木凉是听不懂的,也是没法欣赏的,可是演员的眉飞色舞让木凉没有办法挪开目光。
木凉知道,这是一个飞速发展的时代,这种传统文化的观众越来越少,再也不会看到以前评弹演员怀抱琵琶,浓妆艳抹地坐着黄包车赶场子,所以每一次面对这些的时候,总是格外珍惜。
出了茶馆,看到一位母亲用自行车驮着一个小女孩,小女孩只有七八岁,可是怀里却抱着一个比她人还高的琵琶,木凉赶紧追上前去,问这位母亲是否想把女儿培养成评弹演员,母亲摇摇头说:“不一定啊,但是我们苏州的囡囡应该懂一点评弹的,就像维也纳的人都懂钢琴一样的。”
木凉想,这个就是传承吧。
已经是深秋,木凉不喜欢这个季节,因为自古逢秋悲寂寥,因为这个季节万物萧条,所以总是让人感觉到悲伤,走在苏州的街上,木凉想到了伍子胥,那个耗尽一生,设计出苏州城的老人,是他相土尝水,殚精竭虑,才设计出如今的苏州城,他的心血没有白费,因为他的痕迹一直都在,没有人能泯灭掉。
小时候光知道越王勾践卧薪尝胆,却不知道吴越纷争中角其他的角色,夫差,西施,郑旦,还有忠诚一生却枉死的伍子胥,木凉想这个老人到底值不值呢,耗尽毕生心血,最后却落个断头的下场,不知道他挂在城门上的眼睛是否能看到如今辛劳的苏州人民真的很感谢他。
第二天木凉起了一个大早,做好了要排队的准备,因为要去的地方是苏州博物馆,真的是久闻大名。
苏州博物馆是著名建筑设计师贝聿铭先生设计的,将黑白主题发挥到了极致,木凉喜欢逛博物馆,因为博物馆是一个可以快速了解一座城市文化的地方,大大小小的博物馆去了不少,苏州博物馆真的是最喜欢的一个,这里不像博物馆,在这里体验到的是美感。
木凉第一次觉得眼睛不够用,因为想看的东西,想欣赏的东西真的太多,像是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在这个世界里,只有美。
在博物馆逛了四个小时,走出来的时候,内心是意犹未尽的,木凉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感受,是无法感同身受的欣喜和遗憾?
木凉徘徊在苏州的小巷子里,下起了小雨,街边有老奶奶在卖丁香花,只是有点可惜自己的伞不是油纸伞,不然就是戴望舒的那首诗了。
撑着油纸伞,独自
彷徨在悠长,悠长
有寂寥的雨巷
我希望逢着
一个丁香一样地
结着愁怨的姑娘
....................
不知不觉走到苏州的园林的聚集区,看着数量繁多的园林,木凉一时犯了难,干脆选了最大的那座,拙政园。
木凉心里想,这么大的园林不知道该如何逛起,于是在门口雇了一个向导。向导是典型的苏州姑娘,说话软软糯糯很是好听。
苏州园林的主人一般是两种人,一种是仕途顺利,于是衣锦还乡建造园林。第二种就是郁郁不得志,于是回来归隐。不管是哪种人,都有同样的特点,一是有钱,二是有文化,只有钱而没有文化的人是不会建造园林的,富可敌国的沈万三在周庄有豪宅,却没有留下一座园林。
园林的主题一般是归隐,可是又没有陶渊明种豆南山下的条件,没法归隐到山林之间去,于是只能把山野村林搬到城市里面来,大自然基本的要素是山和水,把山搬到城市里当然是不可能的,便造假山,把江河搬到家里当然也不可能,于是开河挖沟。苏州人也很坦诚,称苏州园林为“假山假水城中园。”
木凉发现大部分苏州园林的门都是很小的,都是在不起眼的地方,大概是因为苏州人都是低调又有内涵的,这应该就是小隐于野,大隐于市吧。
木凉想,那些来了苏州,却不喜欢苏州的人大概是因为不懂苏州,两千多年的历史,发生多少故事,走的每一块石板,路过的每一个屋檐,坐过的每一艘乌篷船,这哪里是说得清道得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