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来无事,决定开始给你写信。
亲爱的朋友,
祝好!距离我上次给你写信大概已过去了一年之久,这一年里我觉得自己变了很多,却又什么都没变。不知道你的情况如何,你大概又长高了许多了吧。
你那里开始下雪了吗,你知道我一直都很想看一场真正的雪。在很多人的眼里冬天似乎直接等于下雪,但很不幸,在深圳这个南方城市这个等式并不成立。我大概从出生到十几岁的时候才见到人生中的第一场雪。之所以用大概,是因为我不太清楚当我还是个婴儿的时候,我是否见过下雪。我出生于初夏的五月,听妈妈说在老家也呆上了好几个月。因为水土不服,于是就在脸上留下了好几个大坑,一直到现在都未曾消去,我想,这痕迹大概是要伴随我一生了吧。不记得是哪年的冬天了,只记得那时一夜起来,外面就盖上了层薄薄的雪。因为四川算是南方,不消半日,这些雪就开始慢慢融化,像是女子兀然哭泣起来,不给人任何准备。融化的雪水混杂在地上,已经没了最初的模样,只留下斑斑泪痕。我试图用这转瞬即逝的雪堆出个雪人,当然也只是妄想。
我始终不曾认为这是场真正的雪。在我的印象里,只有夜空中飘着鹅毛大雪,落在地上覆上厚厚的白色的夜晚,灯光下雪花六指的模样清晰可见,而人们将自己裹在大衣中,戴着帽子和围巾,匆匆走过,在雪地上留下脚印。然后还应该有着跳跃的火焰,温暖的炉子,厚重的书架弥漫着热可可的香味,窗外的孩子们滑着雪橇,打着雪仗,一截胡萝卜插在雪人的脸上。啊,这样的夜晚伴着无尽的红色和绿色,这样的冬天才算是真正的冬天。
今日早上出门的时候穿了件长衬衫,顺着楼梯向下走去的时候,灿烂的阳光洒在树枝上,紫红色的杜鹃花锦簇成一团,脑子里第一个蹦出来的词竟然是春暖花开。想毕,我就笑起自己,只可惜没有面朝大海。坐在车上与母亲闲聊,谈及此事,我说,今天真像春天啊,可是现在正是冬日的季节。我想起雪莱的那首诗,冬天到了,春天还会远吗?可如今冬天还尚未来到,春天自然也还遥不可及。晚上夜晚来得很早,这倒是比较有冬天的味道了。我想起今年夏日最长的时候,太阳直射北回归线,坐着飞机的我横跨太平洋,来到北美洲的纽约。到时已是晚上九点钟,天还尚未熄灭,阳光的余晖在空气中久久不肯离去,肆意地打在云彩上挥发出绚烂的金色。而现在地球一边自转,一边绕着太阳公转,北半球的白昼渐渐剪去光芒,黑夜重新掌握住力量。极北之地将从极昼迎来极夜,极南之地则从极夜走向极昼。我想起小时候看的纪录片《帝企鹅日记》,当极夜降临的时候,企鹅爸爸们在极厚的冰面上聚集成团,他们互相取暖,一边又用自己的体温温暖脚中的蛋。现在最黑的极夜已经过去,最冷的狂风也已经过去,小企鹅们在蛋中已成形,再过不久它们就会破蛋而出,而它们的母亲此时,正带着食物从几公里甚至几十公里外的深洋赶来。
对于他们来说,一年中最美好的日子将要来临,生命的诞生将像花儿一般绽放在极地之上。
也是,冬天就要来了,春天还会远吗?
十一月二十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