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
月色洒进来的时候,如果他在,这就是美丽的一天。朦朦胧胧间的雷神突然开了窍,脑子里蹦出了这样的一句话。
然而在一旁陪了他一晚上的洛基,却不堪重负地在黑暗中睡过去了。
是的,黑暗,不是无边无际的那种,而是委曲在一个长方形盒子里的黑暗,说得直白一点,就是地牢。
光是这样悲情还不够,熟睡中的洛基身上还被各种施了诅咒的枷锁缠绕,虽然这么说有点儿讽刺,可是那些枷锁看起来比洛基的衣服看上去还值钱得多,这么多琳琅满目的放在一起实在让人难以分辨,就像是以往洛基所犯下所有的罪行一样,让人无法细数,但是总有特别的一件,这大概也是洛基生命中浓墨重彩的一笔。
看,就在那些繁杂的枷锁里,有一条看上去最值钱的,不过可惜的是,这条不是给洛基的,而是他腹中的孩子的,由众神之父奥丁亲赐的‘荣耀’。
这大概是阿斯加德有史以来唯一一个待罪出生的孩子,而且更加荣幸的是,这个孩子不光是邪神之子,也是雷神之子。
伟人的诞生大多都是不受祝福的。
这么胡思乱想了一通,索尔的思绪就又飘回了最开始的那句话上。
他看着洛基想:月色洒进来的时候,如果他在,这就是美丽的一天。可是今天他在,月亮却不在,他终究是没办法和他做一对受到光祝福的有情人了。
但是感慨也只是停留在伤感的层面上,这样的感情一会儿就会消失,更何况这是一向生活在阳光之下的雷神索尔。
生活在阳光之下的神也好,人也好,他们都有一些共同的特点,譬如他们都会吸引常年笼罩在阴影之中的人,又或者是他们明媚而不忧伤,明媚而不忧伤,多俗套的词语,可是这个俗套的词语却也解释了一些不俗套的事情,譬如为什么生活在阳光下的人比常年笼罩在阴影中的人更容易走出伤感:如果说伤感可以类比成一株植物,当它附着在阳光下的人身上,它会朝着太阳所在的地方生长,因为那里有氧气,阳光,水分,继而它们会离阳光下的人越来越远;可是当它们附着在阴影中的人身上时,当它们感受不到阳光时,它们就只能朝着那些人的血液里生长,汲取氧气,最终一起死亡。
这故事中的前者指的就是索尔,后者则是洛基。
然而今天的索尔伤感的时间却有点儿长,这大概是因为这几天他总来地牢里陪着洛基而不去晒太阳的缘故。
他深吸了一口气,又呼出去,这大概是他排解某些情绪的方式,因为完成了这个动作之后,他发现他的情绪有些改观了。
其实说实在的,他还有什么好不满足的呢?
他的弟弟,邪神洛基,是个极其不安分的家伙,如果不是这个四面透明的墙和他身上的枷锁,他的弟弟永远都不可能像现在一样与他温存,甚至时间之久。
又或者是谋划着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作为胎教演示给他们未出世的孩子。奥丁在上,如果不是洛基过往留给他的这些烂摊子,他发誓,他还是很喜欢洛基那个爱做些小‘惊喜’的本质。
所以他没有什么好不满足的,现在的一切都是他的所想。
隔着透明的墙伸手摸了摸洛基的脸,因为之前睡着的姿势不正确,所以导致索尔现在身体每动一下都酸麻得让人抓心挠肝,可他心里却涌起一些其他说不清的感觉。
脑中一遍遍地回放这些天洛基的表现,索尔在这段从一开始就是不平衡的感情中,莫名地找到了一些安定感。
这个时候,他是不是应该像每个有情人一样亲吻洛基的额头,或者是将他抱过来,让他能在自己的怀里安眠?
只是还没有动作,洛基就已经醒了过来。
“咔啦。”
那是金属链碰撞的声音。
“卡啦。”
那个声音来自于洛基的脚裸。
看着坐起来后下意识拉扯身上锁链的洛基,索尔有一瞬间的失神。
啊,他怎么忘记了,他们不是普通的有情人。
“醒了?”
洛基的行动很缓慢,这不像是他该有的速度,究竟是什么让他的移动变得如此笨拙呢?当他支起身子的时候,就能够看见,导致他行动迟缓的,原来是一个锁住了他双脚的脚链,多么体面的一套枷锁,比金银首饰想得还全面,又或许,美丽和罪恶本就是一体。
接下来,这个将美丽和罪恶完美融合的人便开始说话了,慢条斯理的:“你刚刚讲到哪了,索尔?”他指的是他们睡着前讨论的一件事,有关于他们未出世的孩子。
“我们在讨论孩子的名字。”
“那有结果了吗?”
“还没有。”刚说完,索尔就看见洛基在床上换了个姿势,他想,洛基大概是在奖励自己终于用几个字就将睡前的事情想起来,他总是这么了解他弟弟的一些小心思。
“卡啦。”又是锁链的声音,虽然之前两个人纠缠的时候,索尔把那些锁链都摸了个遍,看了个够,可是很惭愧,刚刚那一声,他没能听出是写着哪个诅咒的锁链发出来的。
所以这样心盲的索尔,也没有注意到,洛基身上那件白得发透的袍子,被他自己悄悄拉开了一些,尺度就掌握在刚好美丽的程度上,其实不光是这个袍子,以前的每一件衣服,洛基都有这样的习惯,但前提是在索尔身边,那一份光景永远仅限于给索尔遐想。
又像刚才洛基移动,其实他只是为了能够靠他的哥哥近一些,即使隔着一道墙,但他们之间,又怎么只是一道墙?
被诅咒,被捆绑,被监视,这使得洛基在最近,爱上了睡眠。他看了一眼依然靠在墙外面的索尔,道:“今天一起睡,就像以前一样。”
这句话的内容震惊了索尔,他的弟弟从来不提以前,仿佛以前是一个多么罪恶的东西,于是他想都没想之前奥丁给他钥匙的时候曾经告诫过他,如果不是必要的事情,不允许他进去的话。
一边充满怀念地走向洛基,一边说:“那确实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洛基没有回答他,他还是不那么喜欢谈论以前,忽略自言自语的索尔,在黑暗里缓缓脱下外袍,他的里面没穿衣服,那唯一的幕布一拉开,均匀有致的身体就迫不及待地跳入索尔的视野,但也仅限于此。
洛基躺在床的里侧,等感慨了一番的索尔也脱了外套上来后,便在两个人的身上盖上厚重的被子,让这样一个夜晚,沉寂于他身上的某一个锁链声中。
他有很多秘密,可他并不急着讲述。
第二天
刚一醒来的索尔就看见躺在身旁赤身裸体的洛基,这让他有些搞不清楚状况。
“弟弟,弟弟你醒醒。”
“恩......”
被一阵剧烈摇晃惊醒的洛基,一睁眼就看见索尔一脸的不敢置信。
“弟弟,你怎么会在这里。”
索尔的目光顺着洛基身上的吻痕一路向下,最后留恋在了洛基脚裸处那个最容易引起性意味的锁链上。
“我还能去哪里?”
“这些锁链.....是怎么回事?”
“......”沉默了一会儿,洛基道:“你还记不记得睡前我们在谈论什么?”
“我们在谈论明天去哪。”
“我们是在谈论孩子的名字。”
孩子的名字?
“什么孩子?”
“我们的孩子。”
“我们的孩子?”
他们的孩子?明明在他的记忆里,昨晚他只不过是和洛基一起在餐桌前吃了顿饭,然后在进餐接近尾声的时候讨论了一下明天的行程就互道晚安了,他可从来不记得他们两个讨论过关于孩子这个话题,更何况是他们的孩子。
与认知发生的严重偏差,让索尔下意识地觉得洛基肯定又是在和他开玩笑,没错,他的记忆里,洛基是有这样的乐趣,他曾经为了能看到他不同的表情,半夜就穿了一件里衣来敲他的房门,他总是喜欢开这种擦边的玩笑。
“弟弟,这玩笑不好笑。”
他觉得洛基这次的玩笑真的是开的有一些大,看!他身上的锁链!他现在为了玩笑逼真,竟然开始连施加了诅咒的锁链都能套在他那个干净的身体上了!还有他身上的吻痕,索尔看了一眼自己穿得一丝不苟的裤子,排除了刚刚脑中一闪而过的可能性。
这个吻痕是为了这个玩笑够逼真所以特意画上去的吧?
以前洛基玩笑被拆穿后,通常都会坐下来一边嫌他不配合一边自顾自地回味他的表情,但是这次洛基没有,他拉过索尔的手,让他触摸了其中的一条锁链,金属制的锁链很光滑,但是在接近锁扣的地方,质地突然变得很粗糙,再离得近一点,那个地方原来刻着一行字
——索尔·奥丁森。
“索尔,我也觉得”洛基缓缓抬起头:“在睡醒后假装失忆这个玩笑不好笑。”
淡然的,狡猾的,愤怒的,在洛基的眼睛里向来都毫不遮掩,他的眼睛一直是黑暗里的灯火,明月下的深潭,他深邃,可也从来没有丢失过自己的光芒,这是索尔记忆里洛基的样子,但是这次,洛基似乎丢掉了往日的水准,像是在夜晚被风吹熄了灯火,像是在起风后被乌云遮住了光芒,那双眼在说失忆这个玩笑不好笑时,盛满了许多索尔看不懂的东西。
“弟弟,我不懂。”
“......”
没有回复,没有解释,没有前因后果,洛基的表情像是受够了一个装傻的人,不再继续这个失忆的笑话。他走下床,拖拉着他的锁链准备挪到桌子旁边去。
索尔抓住他的手。
“弟弟。”
这个没头没尾的玩笑不光不好笑,甚至让人发冷汗。他伸手去抹印在洛基后颈的吻痕。
蹭不掉。
蹭不掉,这意味着什么?
刚醒时的所有画面再一次走马灯地闪过,布满吻痕的身体,面露凶光的锁链,精心雕刻的名字,还有这个他刚刚就一直忽略的地牢本身。
“我,”没理由会有人想出这么恶劣的玩笑让人从脚底往心底发寒,洛基虽然顽劣可他不会开这种玩笑,然而一睁开眼,就荒诞得让人分不清梦境与否的信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是地牢还是你的幻术?”
洛基没有正面回答索尔,而是选择再一次握住了索尔的手。
这次的目的不是脚链,而是远比那里更隐秘的位置,此刻暴露在空气中,被掌握在索尔手掌里的大腿根部,在那个位置原来还有一个施了诅咒的锁链。
“这是什么?”他知道的,这是锁链,可是为什么会在那么隐蔽的部位,在一个人最脆弱的部位,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是你给我的诅咒。”
“这不可能,我永远不可能诅咒你,弟弟。”索尔想抽回手,可是却被洛基反握住,并且跟随着他的手,把他身上的所有锁链都摸了一遍,索尔清晰地摸出每个锁链上都刻着字
——索尔·奥丁森。
然后洛基十分平静地下定论:“但这是事实。”
“可是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个你应该问你自己。”
干巴巴地坐在一旁目睹着洛基穿上外衣后,索尔依然无法想起围绕着锁链的一切信息。“我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
洛基终于又正眼看了他一眼,但也就只是一眼,然后不屑地笑了:“如果这是你用来推卸之前你所做一切的借口,我觉得你应该找个更让人信服的才行。”
“不是的,洛基,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喀拉。
喀拉。
喀拉。
那是洛基走向另一面墙壁的脚步声。
喀拉。
脚步声停止,洛基的声音响起。
“那你是什么意思?”
索尔走上去扶了一把行动笨拙的洛基,道:“奥丁在上,我真的没有骗你,我确实不记得了之前的事,但是我也不会逃避,所以,告诉我我究竟对你做了什么好吗?至少我应该带着对你的忏悔和愧疚去亲吻你的锁链才足够虔诚,洛基。”
洛基借着他的力道让自己靠在墙上,淡淡道:“你现在的态度比刚才真诚点了,如果之前你没有对我做过那些事,我也许会为你这对我为数不多的真诚所感动的,索尔。”
将身上的披风扯下来,系在洛基的腰上,垂下来的布料遮住那点风光,虽然洛基从来没有对他身上的吻痕做出什么表示,但是索尔可以看出,洛基在靠在墙上时,故意将腿交叉站着,希望能够遮住一些。
“我该怎么做才能够让你相信我的话,洛基。”
洛基低头看了一眼腰上他的披风,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站着。道:“这听起来是个笑话,索尔。”
沉默了一会儿,索尔看见洛基似乎有些站不住,于是决定还是将他扶上床再说,并保证只是扶他休息。
洛基没有回答他,从墙上直起身子,一步一步地往床走,索尔走在他后面,从墙的这边到墙那边的这个距离,洛基足足走了半分钟之久。
而这半分钟的时间,也让索尔更加确定,在洛基大腿根部的那个锁链让他很难受。
看见洛基坐在床边,索尔又再次将眼神放在了那条腿上,那条腿,现在因为它的主人需要调整位置,所以也跟着在床单上面摩擦,披风毕竟是披风,洛基坐下后,还是有一些吻痕从里面透出来,以及吻痕包围住的那个锁链。
在意,十分的在意从刚刚察觉它影响洛基走路开始,就表现得越来越明显,过度的在意让索尔陷入无限的愧疚,无限的愧疚让他的大脑陷入一片混乱,一片混乱的大脑指使着他的手,掀开他刚刚给洛基系上的衣服,掰开他的大腿根,想要解开那个东西。
他们两个人,从索尔醒来后,就一直是两张绷紧的弓,现在这个名为索尔的弓终于迸射出来,洛基也随后响应了起来,他甚至来不及稳住自己的身体,就伸手去推搡索尔的手,索尔下意识地想要抓住那只阻挡他消除自己愧疚的手,于是最后就演变成了洛基红着眼被索尔压在床上。
看着近在咫尺的眼,理智又回到了索尔的脑中,他收回自己放在洛基身上的两只手,坐直身体,说:“对不起,弟弟,我只是觉得它很影响你走路,想要解开,毕竟这是我锁上去的,我想我应该能够解开,我没有其他的意思。”
他刚刚给洛基的披风还有他的温度,但是,此刻已经躺在了地上,索尔将视线全都停在披风上面,披风没什么好看的,用眼神也不能把它捡起来,可是索尔现在只能看着它,因为他无法直视洛基那双困兽一样的双眼。
没有回应,除了洛基尽量平息的喘息声。
索尔转过头,洛基还维持着刚刚被他强迫所摆出的姿势,不过那双红着的眼睛已经穿过了他,不知看向什么地方。
“弟弟,我拉你起来,好吗?”
索尔伸出手,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他和洛基之间,仅仅是一个伸手的动作,都需要这么小心翼翼。
洛基仍然没有回答他,索尔看得出来,他在发呆,不想再像之前一样,让两个人像是两个随时断掉的弦,索尔决定,在洛基没有同意的情况下,不要碰他,于是他将伸向洛基的手,改为拽过身边的被子,盖在洛基身上,然后让自己那只罪恶的手看起来自然的垂在两侧。
并且尝试转移话题“我记得你刚刚说睡前我们在讨论孩子的名字,是我们的孩子?他在哪里?”
洛基将眼神慢慢收回来,然后投射在索尔的脸上,他说:“在我的身体里。”
“我们的,孩子?”
索尔听见自己刚刚的疑问在这间地牢里产生了回音,发出的疑问再次荡回他的耳朵时,他还是很迷茫,地上的披风早就已经冷透,这间地牢里,现在又没有一点儿热气了。
“洛基,能不能和我说说,你可以挑想说的讲。”
“不能。”
“为什么?你还是不相信我吗?
“这不重要,你自己做的事,应该自己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