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住在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区。小区的建筑略显陈旧,道路两旁的树木虽不是名贵品种,却也为我们提供了难得的绿化。至于草坪,或说是杂草堆,鲜有人打理。到了春天,倒也会有几簇不知名的小花会探出头,增添些许生机。
我的单元楼下住着一位韩老太太,楼下车库里。韩老太太腿脚不便,那车库经过简单的改造,算是一个不错居所。韩老太太年逾古稀,身形瘦弱,微风就能给她折断。双眼被时光侵蚀得有些浑浊,却总是透着一股不屈的坚韧。
我常常能在小区的各个角落与她相遇。在小区的垃圾桶旁,在路口的老人堆里,但她最多的便是坐在楼道里,那张藤椅上。每次都看着她两手住着拐杖,慈祥地坐在补了又补老藤椅上,每次看到楼道有人走过也笑眯眯地打招呼。单元楼的人也早已和她熟络,有的还和他寒暄两句。每次我经过都和她拉上两句家常,她总是从她狭小但是整洁的小屋里,翻找出些吃的递给我,我连连挥手但还是抵不住她的热情。
韩老太说他有两个孩子,一个儿子和一个女儿,都很有出息,儿子在城里的大企业上班,女儿也嫁了个好人家。她和我讲述年轻的岁月。他是单亲妈妈,丈夫早早就扔下了她和厂里别的女人跑了。那时的她,白天要去厂里做工,晚上还要做些针线活,她给我看她的双手,布满了老茧,看到这我有点心酸了,她倒还是笑盈盈的。她说都过去了,现在日子好了,不愁吃喝,就是孩子们鲜少回来。他摇了摇头说,现在的孩子都忙,没有时间,他透露出些许无奈。
那日我回家,看到单元楼底下围着一群人,大多是不熟悉的面孔,远处孤零零的两座木园堂在秋风中瑟瑟发抖。我心中暗叫不好了。走上前去果不其然,韩老太走了,车库里摆好了灵位,棺材放在正当中,静静地放着,好像一直在那。边上一个女人用力地哭着丧,我想还真是感情深厚啊。
小区里的老人们渐渐地聚过来看了,说韩老太真是可惜,摇着头。那个戴着孝帽,腰上系着白腰带的应该是韩老太的大儿子,正给到来的客人散着烟,张罗着客人们赶紧吃饭。
餐桌上的饭不算丰盛,但是在那个小车库里是不曾见过的。木园堂里充斥着嘈杂的聊天声,嘻嘻笑笑,大家好像都忘却了,都和韩老太一样笑盈盈的。
秋天确实是一个悲伤的季节,零落的秋叶,南飞的候鸟,萧瑟的秋风,还有没有熬过去的老人。
天边的云逐渐升温,由亮至暗,燃尽了最后一点光,接踵而至的是寂静的夜,打破寂静的是道士的做法声。道士诵着经带着亲属和前来吊丧的人们拿着香围着冰冷的棺材一圈又一圈一直到后半夜,叮叮咚咚的声音虽然刺耳,但是死者为大,况且想到是那么好的一个老太婆,我也不由自主地叹了一口气。
第二天,我是被出殡时放的炮仗声吵醒的,大喇叭吹了起来,锣敲了起来,浩浩荡荡的人群慢慢走了出去。我目送着人群,也目送着老太。
回来后就急急忙忙地连着头七一起过了,不知是哪时兴起的风气,还没到第七日就一块过了,好像是疫情的时候,大家都要抓紧时间,但是即使不是疫情大家也要抓紧时间。毕竟,“时间宝贵”。大家都不如韩老太那般坐的住一张藤椅,一个楼道,一坐就是大半天,一坐就是好几年。
过了几天后,好像所有的事情都归于平静,没有了哭声,没有了音乐班的喇叭声,没有了人群的喧闹声。当然,楼道里的藤椅也不知道哪去了。
小区的人们还时不时地提起那韩老太,后来听说他的儿女为了分财产打起了官司。我说,她女儿不是挺孝顺的嘛,那天哭的可大声了。边上的老人投来鄙夷的目光:“哪有啊,那是请的哭丧的,现在的年轻人哪还会啊”
哦,是这样啊,等我死了,我要找个哭的更大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