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春天走出去看花的机会太少。而春天就那么短短几天,从不等人。
看屏幕的时候多于看实景,科技创造了许多从不敢想象的奇迹,却无法弥补它与现实之间的裂痕,在一束枝叶茂密花色艳丽的假花之上,你见不到蜂蝶飞舞,呼吸不到带着生命亮度的气息。
在黑色泥土混杂灰色枝叶的山野,铲出几株还未开出金黄花朵的蒲公英,经凉水清洗,茎干上白亮,叶缘清绿,蓬勃欲出的丰腴渐进眼帘,此时的时节才是柳絮如烟,那些不显山露水的春色早已在视野之外饱满。苜蓿才生三四节,毛茸茸叶毛布满短粗茎叶,拔开拥挤,单枝鲜嫩。野蒜才透出纤弱细叶,根底却是白胖似婴儿指头般蒜头。
抬眼向上,山桃早已遍野,不需刻意追寻,一洼一洼堆砌。偶然在门前看到杏花含苞待放,却看到别人成群结队去杏林观花。
现实是去寻一片杏林时,早已是花去果来。
现实是失去雪白粉红色彩的杏林已无想象中的美感,幕色四合里,运离村庄的崖畔下,有更多的墓冢,还没有被风吹雨打殆尽的白幡让人望而生畏。四周静寂少有人迹。
人是群居的生物,生时如此,死后也如此。孤魂野鬼不甘寂寥,也会通过特殊渠道来与生者为伴。每个人在稍稍懂事之后,成年人会告诉他或她,在你看到的世界之外还存在另一个世界,那个世界有两个层次,一个是天堂,一个是地狱。识得字读些书后,更懂得更多,也明白这看不见的世界一直存在每个人的内心,多事者甚至把它写成书,比如《聊斋志异》和《西游记》。不管是鬼话或是神话,现实之外有一种魔幻的东西永久存在。
如果现实是花谢之后的新果,魔幻当是结果之前的鲜花。失却炫丽浪漫美好等印迹而变得朴实无华甚或冰冷的现实总让人留存遗憾和失望,攀越现实之墙,探寻逝去的世界,添加了自我的理解和经验,一部分成为皇冠和美裘,一部分成为魔杖和妖戒。
没有亲手介除过豆苗的诗人不会深刻理解多余的豆苗也是杂草 ,窒息而亡的感觉深入骨隨的不是溺亡者,而是窒息未亡者。
我们一直致力于寻求美感,它让不太完美善良或充满恶意邪念的现实倾向于生动,趋向于天堂。即便是沙漠,也有远望的金黄,即便是峻岭,也有突兀的松柏,即便是炼狱,也可以看到光焰闪动。现实中的美好更多是春花,一晃即逝。魔幻却能让人双脚离地,去感受另一个世界,枯枝似和蔼老者或者鬼魅之手,在夕阳西下时只是你敢不敢伸手去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