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是这世界上最善变的动物,也是这世界上最执着的动物。当你为她开启一个令她艳羡的世界时,她会毫不犹豫抛弃已拥有的乏味生活,而她的执着便在于为了那艳羡的世界,即便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只因为那份艳羡为她所爱。
元清正坐在一偏僻小院的屋子里,这院子非常狭小,位于山庄的西北角,整个院子看上去有些破败,似乎平时极少有人过来,因此显得有些荒凉。月奴此刻挽了头发,穿了一身白色的束身衣裤,为元清弄了一些水来。元清一饮而尽,想着刚才大厅的那一幕,仍心有余悸。
纵使他发现了屏风上的血迹,但也未曾料到这死者竟然是山庄庄主裘一笑,而且尸体仍被钉在大殿之上。自万中岳开始,这一件件诡异莫测的事情,自己全无头绪而又身置其中,当下处境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凶险万分,敌人强大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不知道敌人是谁,现在在什么地方。自己犹如一只猎物一般被人玩弄于鼓掌,而却又像近于偶然一般卷了进来,真的是偶然吗?还是另有必然,只是自己目前还不知道罢了。
月奴见元清一身疲惫,不禁关心道:“现在这山庄已经乱做一团,到处都有人在搜寻公子,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有人说公子你杀了老庄主?”
元清先是一惊,顿时又平静了下来,再耸人听闻的事情他也已经见怪不怪了,裘青云见到自己父亲的尸体,第一反应怀疑到自己身上倒也在情理之中,以墨月山庄的守卫,再有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山庄行凶,可能性微乎其微,凶手自是庄内之人。既然如此,首要怀疑之人自然是自己了。
元清淡淡道:“不错,人是我杀的!”
月奴道:“公子莫要说笑了,月奴晓得这其中必有蹊跷,一定不是公子所为。”
元清笑道:“你怎么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
月奴道:“公子当然是侠义正直之人。”
元清道:“正直?侠义?你可知我行走江湖至今,杀了多少人?别的不说,就这几年,已有三个帮派被我诛灭,几乎没留活口。这就是你说的正直?”
月奴道:“这些人必定是十恶不赦之人,死有余辜。”
元清道:“你就这么肯定?”
月奴道:“自然。”
元清道:“为什么?”
月奴道:“有些人相处一生也心有隔阂,有些人纵是处个半日也确信无疑。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只是凭女人的直觉。”
元清听罢笑而不语。
月奴又反问道:“公子又凭何信得过我,放心跟我到这里来,就不怕我引你入圈套吗?”
元清道:“既然姑娘信得过我,我又怎么会怀疑姑娘。”
月奴嫣然一笑道:“公子没听说过女人心海底针,这漂亮的女子更是擅长花言巧语?”
元清道:“自然听过,但是我已没有更好的选择,不是吗?再说,即便死,我也更希望死在你的手里,至少比那些人温柔一些。何况我相信自己的判断,我一直运气就很好,这次应该也不错。”
月奴道:“公子接下来如何打算?”
元清道:“只有先逃离山庄再从长计议。”
月奴道:“这山庄的墙高如绝壁,各门守卫森严,我们要逃出去也非容易的事。”说到“我们”二字,双颊绯红,略带羞涩。
元清笑道:“不试一试又怎么知道,坐以待毙不是我的风格?”
元清半个时辰之前趁乱从大厅逃离,心中盘算道:这大门守卫森严,即便自己使得全力,只要那些守卫拖得一时半刻,那四人便可以赶到,到时想要脱身就难如登天了,于是直奔山庄后院而来。即便地形不熟,凭借自己的轻功,藏身应不是难事,更何况如果找得下人出入的后门,即可顺利脱身。
这裘青云也非等闲之辈,强忍悲痛之情,一边唤人安置老庄主的遗体,一边兵分四路,每人带上十几个山庄子弟仔细搜查,株草片瓦也不放过,倾刻之间,整个山庄已经沸沸扬扬,不仅大门已是严阵以待,后院搜查的人也越来越多、纷乱异常。
适才元清正要急于越过一条长廊,寻找一个隐蔽之所,却看见远处一个白衣女子正在不停的向自己招手。近身一看,不是别人,正是月奴,不禁有些意外。
元清不容细想,手按着铁剑,跟随月奴而来。眼下的情景,不容得自己有丝毫的大意。月奴对这山庄的布局了如指掌,不一会儿,便带元清来到了这间小院。元清将周围仔细巡视一遍,确认没问题后才安心坐了下来。
元清道:“姑娘纵使信得过我,又何苦趟这趟浑水,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墨月山庄的手段。”
月奴道:“不错,若是被山庄的人抓住,死是必然的事,生前恐怕也少不了各种酷刑折磨。”
元清道:“你现在走还来得及,再过片刻恐怕就很难了。”
月奴道:“公子是怕我连累?”
元清道:“自然不是,正好相反,是怕我连累姑娘。”
月奴决然道:“自从决定帮助公子的那一刻,月奴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这样的日子,死了也罢。是我自己愿意,公子倒也不必过于自责。”
元清叹了口气,站起身来道:“罢了,既然你心意已决,我自当竭力带你逃出山庄,万不会落在这些人手上。”
月奴道:“公子当真?”
元清道:“我自然不会说谎。”
听闻此言,月奴的脸颊变得更红。
月奴又道:“公子有把握逃出去吗?”
元清坦然笑道:“不知道。我刚才已经说过了,不赌一把怎么知道?我运气一直都不错,这次必定也一样。”
月奴也笑了,笑的羞涩异常、春心荡漾。
元清问道:“姑娘可知这山庄下人出入的后门在哪里?”
月奴道:“离此倒是不远,不过公子可能要失望了。
”
元清问道:“姑娘为什么这么说?”
月奴道:“这后门是下人出入的地方,平时防卫较弱这倒不假,不过那门开起来可不甚容易,甚至比正门还要棘手,这也是看守人少的缘故,因为根本不需要那么多人看守也不会出问题。门是石头做的,足有两三尺厚,重达几千斤,需要六个人合力转动机关才能打开。以你我二人之力显然不可能做到,若再想它法时间又太长,势必会引来追兵,到时脱身就难了。”
元清笑道:“这也好,省的跑出去之后还要担心有人追。”
月奴道:“公子可倒是一个乐观的人。”
元清道:“看不开又如何?徒伤脑筋,还不如看开一些,有时候劣势也会化为优势。此路不通,自有它法,正是天无绝人之路。”
恰在此时,忽听巷子里传来一片嘈杂声,只听一人大喊道:“这边给老子搜一下!”说着一队人马便往小院方向奔来。
元清冷笑一声道:“该来的总会来。待会儿姑娘务必按我说的做,我定教这些人有来无回。”如此这般在月奴耳旁叮嘱一番,直听的月奴双颊微红,连连称是。
巷子里,钱奎正带了几个人到处搜寻,转眼望见这座破败小院,便招呼了人向这边走来。近得门口,钱奎做了个手势,那几个人便提着刀破门而入,这种投石问路的事情,钱奎自然不会亲自去做。众人但见这小院鸦雀无声静的出奇,当下谨慎慢行,四下留心,但就在走近房屋的刹那间,只见屋门呼的一声大开,众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已有数枚竹签样的东西闪电般打了出来,不偏不倚正打在这几人身上,顿时一片凄厉惨叫之声响起。这几人还未弄清什么情况便已一命呜呼。钱奎大惊,正欲望去,那门却又已关紧。
钱奎拎起铁杖,全神贯注,蹑手蹑脚走到院中,见众人均是被用竹签击中面门或者喉部,一击毙命,心想这一手必是元清无疑,当下更是小心。快到房门时,钱奎大喝一声,挥舞铁杖砸了出去,那房门立即被打了个粉碎。
在房门破开的一刹那,钱奎却像着了魔一般,两眼直勾勾往前看去,身子犹如被定住了一般站在当地一动也不动。只见一位天仙般的女子半退衣裳、酥胸微露,斜靠在桌前。正是纤手轻抚玉足微翘,云鬓微乱衣衫半遮,眉眼含情身露风骚,口吐氤氲媚气横生,怎是一个勾人摄魄可以了得。
钱奎望着那女子,比自己院中的侍女又是多了几分骚媚,让人欲火焚身、欲罢不能。他瞪着眼张着大口,咕噜咕噜的口水咽个不停,恨不得立马冲上前去将那女子剥他个干干净净颠鸾倒凤一通。此时纵使有再大的危险,也早已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
只听那女子娇滴滴的嗔道:“这几人虽是山庄之人,可也忒是无礼,姑娘我衣衫如此凌乱不整,他们却门也不敲便直闯了进来,怎能不让我又羞又怒。即便今日我不杀他们,他日被少庄主知道了,也必是一个死字。”
钱奎又咽了一口口水,颤颤巍巍道:“姑娘说的对,说的对。这些人该死,该死。姑娘杀得好,杀得好。”
女子又道:“看大爷英雄伟岸,器宇不凡,必是江湖人物,自与这些下人不同,何必这么拘谨,可来屋中一叙。”说完,玉指一勾。
钱奎道:“这就来,这就来。”
女子微笑道:“大爷颤抖什么,怕我吃了你不成。”
钱奎道:“怕,不……不……,不怕。”
女子又眉眼一翻,道:“那还不过来。”
钱奎迫不及待的扔了铁杖,三下五除二的脱了衣服,纵身就往月奴身上扑来。在他离着月奴还有几尺距离时,黑暗里人影一闪,一把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斜刺里往他的要害刺来。钱奎还没从美梦中缓过神来,剑已牢牢的刺进了他身体。钱奎低声一哼便死了过去。
月奴赶紧整理好衣衫,看着地上的钱奎,“呸”的一声吐了一口唾沫。她从没有像今天这样觉得这粗鲁的男子竟然如此让人恶心。
月奴道:“他是其他三位客人之一?”
元清笑道:“不错,这位便是西北擎天神杖钱奎。此人武功甚高,但却非常好色,若是没有姑娘,这钱奎收拾起来恐怕就不会这么容易了。不过倒是委屈了姑娘。”
月奴道:“谈何委屈,公子怎知到的人是钱奎?”
元清道:“这还不简单,我和他在大厅见过面,自然熟悉他的声音。”
月奴问道:“既然钱奎已死,接下来怎么办?”
元清道:“此地不宜久留,若要立开山庄,还得有个人相助才行,但愿他此时离我们不远。”
月奴不解问道:“他?是谁?难道墨月山庄还有公子的朋友?”
元清笑道:“有时候帮你的不一定是朋友,也有可能是敌人。”
月奴听后更是大惑不解。
二人稍作收拾,离开小院,直奔西北处的墙壁而来。元清看此处地形,恰好坐落着一处祠堂模样的建筑,想必这就是裘氏宗祠了。这祠堂修的也甚是宏伟,足有两三丈之高,远望去庄穆异常,屋内外烟雾缭绕,香火不断。但偌大一个地方,并无人看守,也许是担心看守之人扰了祖先的清净。
元清和月奴正要飞身跳上那屋顶,只听身后有人细声细气的说道:“老朽在此,你往哪里逃?”
元清回头一看,正是风一闪,不禁笑道:“看来我运气真的不错。”
风不及也笑道:“喔?是吗?老朽可没那么容易再上你的当了。”又看了月奴一眼讥笑道:“元老弟这勾引女子的本领倒是一绝,当下已是大难临头,竟也有痴情的相好给你陪葬。”
元清笑道:“前辈怎知我今天必定会死,我倒觉得定能从这山庄离开。”
风一闪道:“喔?那就招式上见高下吧。”
风雷二老习惯了独行,并不喜欢与他人同行,更何况二人轻功高强,普通之人难以及得上,因此此时只有风不及一人追了上来。
元清道:“前辈本是江湖名望,又何必定要与墨月山庄为伍。”
风一闪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老朽兄弟行走江湖数十年,端的是言必行、行必果,倘若今天这事老朽就此打住,岂不是毁了几十年的招牌。”
元清道:“前辈既如此说,那我也就不客气了。”
说完,元清反手握着剑,剑尖向后,身形一闪,人已到风一闪身后。风一闪竟然没有看清元清是如何出招,风雷二老以快扬名,不曾想今日此人比他们更快。
但见元清手一弯,那剑尖已抵向风一闪的后心。风一闪不及思索,拿铁爪一拨,挡住元清一击,纵身一跃跳出圈子。在他即将落地之时,只见元清已等在当地,不禁惊得一身冷汗,心道:这小子是人还是鬼!只得半空中一招“苍鹰搏兔”扑了下来。
元清剑一挡,左掌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风一闪胸前袭来,风一闪这手用双爪竟分身乏术无法应付,只得左手松了铁爪,以掌对掌,一股巨大的力量自元清掌心喷薄而出,犹如巨涛骇浪,震的他虎口隐隐作痛,当下只好顺势往后飞起,以便卸了元清的掌力。
元清顺手抄起风一闪丢掉的铁爪往月奴扔了过去,道:“姑娘可收好了。”
风一闪怒道:“小子休要托大,以为老朽定败于你吗?”
元清笑道:“我可没这么说,前辈又何必动气呢。”
见元清不以为然,风一闪更是恼怒,左手用掌,右手用爪,又向元清攻了过来。
元清心想:此时断不可恋战,只能速战速决,否则人一多可就功亏一篑了。只见元清剑法越来越凌厉,一招接一招,绵绵不绝,环环相扣,风一闪只有招架之攻而无还手之力。十几招下来,已逼得风一闪后退了几丈有余。
元清见时机已到,运尽力气,挥手一剑,那剑凌厉至极、气势逼人,剑之所及足有排山倒海之力,犹如劈山斩月之势。风不及眼见无法抵御,只好纵身一跃飞了出去。
说时迟,那时快,元清刹那间收了剑,左手抱了月奴,右手拿着风一闪的铁爪,一招“飞燕入云”腾空而起,借着祠堂旁的石柱便飞上了房顶。
脚一落定,手便按动机括,那铁爪当即飞了出去,恰好勾在了墙檐之上。抓牢之后,元清的手又按了一下机括,这铁爪便拽着他和月奴往墙顶飞去。
风一闪见状,也飞身上了房顶,待要去追却为时已晚,只得如法炮制。正要发动机括,却听的“嗖”的一声,一只竹签便迎面打了过来。风一闪挥动铁爪拨开竹签,心道:若我如他一般飞上墙顶,只怕在半空中便会遭他暗算,到时候想躲也已是万万不能。想及此,只好待在原地,边跺脚边眼睁睁看着元清离去。
元清回望风一闪一眼,笑道:“多谢前辈助我一臂之力。”说完,将手中铁爪扔向风一闪,头也不回,抱了月奴跳墙而出。
只听身后一声尖细的嘶声力竭般的声音传来:“今日之事,老夫定与你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