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无际张
在重庆吃的最后一顿饭，就是这火锅了。
据说这九宫格的火锅有点讲究。这正中间的格子火力最旺，不宜久煮，号称毛肚的专属位。旁边的十字格中火慢开，适合追麻辣牛肉，黄喉等。最角落里的四角格文火细磨，宜煮鹌鹑蛋，鸭血，肥肠等等。
不管煮什么，不管怎么煮，光是看见锅里的汤汁咕噜咕噜的滚着就足以让人咽好几次口水，光是闻着空气中香辣的味道都觉得妙极！
善哉善哉，老身本为出家之人，又岂能与这火锅结下梁子！
火锅倒是个正经火锅，可一起围着这桌子坐着吃的人，倒不一定是什么正经人。
离开重庆的最后一顿饭，我是跟小杜，于田和阿旺这三个女人一起吃的。在重庆，我也就只认识这三个人。
别问我去重庆做什么，我不会告诉你我是为了吃。也别问我怎么认识的她们。人生这么惬意，你只需要听故事就好……
那么今天，我先来给你讲讲这个叫阿旺的。
01
阿旺这个女人，实话实说，长相不咋地，身材特别好！最擅长的就是与男人勾搭不清。当然，这是一种本事。
她从十六岁开始谈恋爱，一直到二十岁结束了初恋。原因是她十九岁时开始坐台，二十岁生日那天，遇到了一个嫖客，并与那名嫖客产生了感情，就一脚蹬了初恋男友。
阿旺跟初恋一直是异地，所以她十九岁开始坐台的时候，初恋并不知道。其实，不是不是不知道，是没有说出口。
记得她刚跟那位新嫖客好上的时候，她的初恋来重庆找她。刚下火车，进宾馆放好行李，然后就去了洞子火锅。
“我跟你讲，重庆的火锅特别好吃。你想吃什么，随便点，今天，我请你！”阿旺对初恋说。
“什么都行，你点吧。”初恋把菜单推到了阿旺面前，他一直是个很木讷的人，不善言谈，却对阿旺很好。
过了一会，菜上齐了，红辣椒在锅里咕噜咕噜的滚着，妖娆的很。
“你瞧，这毛肚，放最中间这格子里，七上八下就可以吃了。”阿旺一边解释，一边开开心心地把刚涮好的一片毛肚夹到自己的香油碗里。
阿旺正把毛肚放在嘴里咀嚼时，初恋开口了：“你做的事情，其实我都知道。我跟你在一起四年，怎么可能察觉不出你每天在做什么。我，一直没说，是因为，我以为，你疯完了浪够了就能安心的呆在我身边了。可是，我错了，你，还是，跟我提了分手。”
阿旺嘴巴里一直嚼着毛肚，头低着，红了眼眶。
阿旺整顿饭一直在吃，几乎没有说过话，而初恋一改往日的内向，一直在说，并且很少吃饭。
吃到最后，桌子底下的啤酒瓶子已经堆的差不多了，阿旺始终没有流眼泪，初恋却哭的一塌糊涂。
结完帐，阿旺跟初恋回了宾馆。
阿旺说，这是最后一夜。明天天亮，你回家乡，我们，再也不见！
初恋点点头。
第二天一早，初恋悄悄的提着行李箱出门，他没有叫醒熟睡的阿旺。
宾馆房门吧嗒一声合上的时候，阿旺睁开眼，泪水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02
晚上，阿旺和日常一样，依旧去一家FOX的酒吧接客，好像失恋这件事情和她没有关系。
过了没一会，她相好的那个嫖客来了。她俩喝了一会，便出去开房了。
开好房间，洗完澡，两个人做完该做的事情，躺在床上。阿旺躺在嫖客的怀里，有几根短发贴在脸上。嫖客一手搂着她，一手放在她的大胸上揉着。
嫖客问：“分手了？”
阿旺点头。
嫖客高兴的笑着：“哈哈哈，你这个小婊子，以后就专程服侍我吧！不要再被别人干了！”
阿旺一扭头：“切，凭什么，不干这个老娘怎么挣钱？”
嫖客抬手就是一巴掌，骂道：“老子的钱不够你花吗？”。
阿旺委屈，却也不哭，反倒承诺起来：“好啦，以后你养我就好啦啊，我才不要再继续做这样的工作呢。你这么强，我哪有多余的力气再去伺候别人啊。”
嫖客被逗乐了，把头埋在阿旺的胸间，又开始了新一轮的作战。
阿旺大约跟嫖客好了半年多吧。这半年多里，她一次都没有找过我，也没有跟我约过饭。半年后，她打电话给我，说晚上在洞子火锅见。我说好。
见到她时，她嘴角的淤青已经开始泛黄，她也比之前瘦了一些。
我张口就问：“怎么？他打你了？”
她说：“都一个星期了，先坐下点菜吧，一会给你讲。”
“水牛鲜毛肚，极品肥牛，极品肥羊，撒尿牛肉丸，鱿鱼丝，精品虾滑，鲜香菇，冬瓜，宽粉带，茼蒿，娃娃菜，再来五瓶冰啤酒。先这样。”我俩一人一句的说道。
“对了，再给我来份脑花。”阿旺叮嘱服务生。
“好的，请稍等。”服务生特别礼貌。
“咦，你真是，还吃脑花，我看看那一堆就够了。”我嫌弃的说。
“切，你懂个屁。吃火锅不点脑花是对火锅的不尊重。”阿旺反驳。
“行行行，随你，反正是你请客。来，先起一个。”我端起酒杯，跟阿旺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不一会，菜都上齐了，汤汁浓郁，香气四溢。正好赶上晚上的饭点，火锅店里坐满了客人。店门口还围了很多人。
“得亏来的早，不然还得等位。”阿旺说。
我微微一笑：“赶紧讲讲你这半年多的事迹吧。”
“我分手了，七天前。”
我一边吃，一边听她慢慢叙述。
“接着说。”
“他有被欺骗妄想症，我刚开始没注意，后来确定以后，我告诉他，让他改改。可他说我有病，然后打了我一顿。打完后，我提了分手。过了一会，估计想明白了，给了我一笔钱，然后就分道扬镳了。”阿旺的嘴角沾满了红红的辣椒油。
“被欺骗妄想症？”我问。
“是啊，他总是怀疑我跟别的男人有染。我跟他在一起的第二天，我就不在酒吧干了。在他的要求下，我拉黑了手机里所有的客户和酒吧的人，不论男女。”
“这么严肃？”
“可不吗。我每天乖乖待在家，等他下班了来我家找我。我学习烹饪，给他做他喜欢的菜。我报了瑜伽班，白天去上课。我努力的做个好姑娘，就为了讨他喜欢。他有的晚上不回来，我知道，他一定去酒吧玩了，他也一定找别的姑娘了。可我，从来不挑明。我终于明白，当我初恋发现我坐台的时候为什么不揭发我。”阿旺把煮好的脑花一口一口的塞进嘴里。
“为什么？”讲真，我不理解。
“太爱了，不想失去。我不想失去他，想要留在他身边，就只能迁就，只能自己忍着。”阿旺一口就干了杯子的冰啤酒。
我好像明白了些什么，这可能就是所谓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我不揭发他就算了，可是，他呢？他却一直怀疑我找男人，可是还一直没有证据。每次总是莫名其妙的跟我吵架，然后给我买礼物道歉。你瞧，这项链，这戒指，这包……呵呵，全都是吵完架送的。”她接着说道。
“有钱真他妈的好，总是有傻女人跟着。”我说。
“你，你说谁傻呢？好吧，我傻，傻逼！”
“你真是有自知之明。”不得不说，阿旺在我心里，就是个十足的傻逼，渣男配渣女，我也就是个蹭饭听故事的。
“直到七天前，我下午上完瑜伽课，跟我们班的男老师出去吃了个饭。当时他跟我说今天不过来找我了。我想他不来了，男老师正好说一起吃饭，也没什么好拒绝的，有个人陪也不错。可你知道吗？这傻逼竟然跟踪我。他跟踪我到饭店。然后我跟男老师碰杯的时候他竟然走到我面前一杯子红酒浇到我头上了。他还说，你不是爱吃火锅吗？今天怎么没去吃火锅？他说，如果我吃的是火锅，非一锅汤浇死我不可。当时那男老师听完就呆住了，呵。”阿旺冷笑了一声，放下筷子，又一口干了玻璃杯子里的酒。
然后点燃一支烟，接着说：“你知道我多爱他吗？我跟他好以后就再也没有跟别的男人约过，连暧昧都没有过。我就只是吃个饭。他至于吗？我怀疑，他有被欺骗妄想症。不！他是真的有被欺骗妄想症！”
我知道，婊子从良有多难，就像浪子回头。金子都不换，你想想，婊子从良，确实不易，还是阿旺这样的婊子，更不易。这嫖客确实太小心眼。
“后来回家我好声好气跟他说，我说他有被欺骗妄想症，这样不对，他总是怀疑我，这样不对，要改改。我告诉他，我很爱他，不会出轨。我让他不要再猜忌我。可是呢？他说我才是有病的那一个，对我开始拳打脚踢。我连还手的能力都没有，心都死了，还还屁的手啊。打完我，我提出了分手。沉默了很久很久，他给我扔了三万块的现金，答应了分手。呶，这不，刚有了钱就来请你吃饭了。”阿旺手指里的烟冒着橘红色的火焰，快要到尽头了。
我看了看那只烟，想，这样的阿旺，什么时候才是尽头啊！
阿旺抽完那只烟，起身结了账。
03
后来再次见到阿旺，就是于田，小杜和阿旺还有我，我们四个人坐在一起吃的最后一顿饭的时候。
那一天，还是在洞子火锅，还是在曾经很多次坐过的那张桌子，还是那些点过很多次的菜。
阿旺说，我要结婚了。
阿旺说，贴吧认识的，我们那儿的，他人还不错，条件一般，对我还不错。我没有告诉他我坐过台。
阿旺所说的条件一般是指有房有车，有个稳定工作。这样的条件我觉得已经不错了。可她却觉得一般。对了，忘了告诉你，阿旺以前找的男朋友，家里都是开公司的，房车工作那些简单的不在话下，也难怪她觉得现在身边的人条件一般。当然，那个嫖客，也很有钱。
阿旺说，另外，我怀孕了。所以不想漂了。等这边安排的差不多了，我就回老家结婚，相夫教子。
后来，阿旺在饭桌上抱着我哭了。她说：“我还是忘不了他。”
我知道，不管阿旺跟谁谈过恋爱，不管阿旺上过多少男人的床，在阿旺心里，一直爱着的，都是那个嫖客。
一直都是那个怀疑她，伤害她，打她，跟踪她，只会给她钱的那个有被欺骗妄想症的嫖客。
饭毕，我放在阿旺手里五百块钱，说：“我的份子钱，不多，你也知道我没什么钱。一点心意。你婚礼，我就不去了，我明天就要回老家了。”
阿旺问：“为什么回老家？”
“待腻了，火锅也吃腻了，回家吃吃北方的面吧，想吃了，就回去吧。”我说。
吃完饭后，我看着她们一个一个打车回家。
我一个人坐在洞子火锅门口的路边，看了会夜晚的星空，用力的吸了一口气。闻到的，全都是火锅的香味。
记得老板曾说，重庆的火锅是不添加香精的，所以吃完衣服上不会留有味道。是啊，衣服上真的不会有味道，但闻起来吃起来却那么的香，那么的辣，够味儿！
坐了一会，我打了一辆出租。在出租车里看着满街的霓虹闪烁，我开心的笑了。
我没有告诉她们，我要回家，是因为，我也要结婚了。我跟我异地恋的男朋友经过五年的爱情长跑终于要修成正果了。
我男朋友不是那个木讷的初恋，也不是那个有被欺骗妄想症的嫖客，更不是那个被蒙在鼓里的傻瓜。我，很爱他！我知道，他也一直很爱我。我们一直在等待着那一天的到来。终于要等到了，我很开心。
第二天，我坐上了远去家乡的高铁。那晚说的吃腻了火锅是假的，有空我要带我的男朋友一起来重庆，再吃很多次火锅。不，是带我老公……
至于在重庆认识的那三个女人，还有她们各自的故事，就过去吧。都不是什么好人，我也不愿再见。如果你想听故事，那我倒是可以讲给你。
愿此生不复相见！
在半夜写这稿子，真的是想流口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