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了，谁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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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4-21 18:30

说来遗憾，直到他走了，我也没有很好的孝敬过他。

年轻时，他的哥哥嫂嫂欺负他，分家的时候什么都没有，连一头母牛也被大嫂牵走。妻子不满，他却说：“大的没有了，我们就要头小的吧。”于是，他牵回来一头小牛犊，开始了艰难的日子。

他的勤劳和简朴，换来了比较丰足的生活。家里牛羊成群，鸡鸭满院，粮仓满满的。很多人家都来跟他借钱。他也是有求必应。那些时候，他有八个孩子，虽然多，但比较听话，他也就开心。

后来，从94年左右开始吧，不知道什么原因，家道败落，日子就显得拮据了。那个时候，我家里接济过他们。我父亲还在世，知他们困难，眼都不眨，就拿了几千块，由我带给他们。他很感激，对他的儿子百般叮咛，说日后一定尽快还给我们。其实，我们那时候也是很困难的，我还在读书，费用挺大的。

他最值得骄傲的是，靠自己一个人的力量建了一座石宅。

那座石宅已经有几十年的历史了，除了屋顶是茅草，木梁，其他都是一块块青石。他一个人利用农闲时间到野外采石，带着打石的工具，敲，琢，磨……多少个日子才把那6间房子所需的石料准备充足，我真的无法想象。后来，他也是靠自己把一块块的石头垒好，正屋所用的石块都是最好的，大小一样的长方体石块，稳稳当当地垒在一起，没有半点的水泥灰，就是直接垒成的石屋。地基也是用石块，很稳固。院子里的厨房和偏间就掺杂了一些不规则的小石块。真的很讲究技巧的，没有规则的石块竟然彼此牵连着，直到现在，也没有那一块石子掉下来。他就用自己的双手，建起了自己的家，让老婆孩子能有安身之所，不再受到哥哥嫂嫂的欺负和白眼。

99年，他最伤心的一年。农作物歉收，日子过得窝心。屋漏偏遭连夜雨，他的第二个儿子生病了。咽喉癌。没钱治疗，结果……他受到了打击。那之前，他已经中风了。受到打击后，他更加萎靡。后来，他就常常到经堂去，在那里休养和为自己的子孙祈福。

那时候，我对他的行为不给予理解，总是大声地和他讲话。有时候，还会骂他。他也变得怪异起来，做了不少不被理解的事情。他的儿子和女儿都极少去经堂看他，我实在是很不忍，偶尔就抽空去看他。为这事，我老公还教训过我，叫我不要管他，由他去。但，我不能那样，去看他的时候，就顺便买点菜，给他送点钱。能为他做的，我能做到几件呢？很内疚。

他的身体每况愈下，曾经出险几次。后来，他迷信地认为，他必须住在经堂，鬼魔才不会跟着他。我们劝说不了他，只好由着他。

08年，我种了10亩花生，还没有到收获的季节，他就在经堂里叫一个老人帮我编织了两个脱花生的农具。编织那种农具费时，我不好意思白拿了人家的，就买了点菜过去看他，再给钱，让他转交给那个老人。他笑的很开心。说：“他敢要我钱吗？他不给我还便宜他了。”估计是那个老人和他关系不一般吧。为他煮好饭菜，和他们一起吃了饭，那个老人说：“他很爱你们，连这个东西都缠着我编织。我要不答应，他就找我麻烦。”

他最开心和得意的，应该是大伙都来经堂上香的时候，我也能来看他。那样，他就会笑出仅剩下的两颗门牙，对着众多的老人们说：“这是我第五个儿媳妇，教书的，叫阿蔡。”说完，还干咳两声。其实，很多老人都认识我了，说的我都不好意思。

其实，我有时候理解他，有时候厌烦他。当他的儿子、女儿都批评他的时候，我就感觉他很可怜。于是，我用自己的方式来理解他，尽自己的心意吧。虽然，我不知道我是否真正地懂他。

我给他买过几次衣服，但他总舍不得穿，后来，我也懒得买。07年刚刚学会打毛线衣，给他打了一件背心。我那手艺特别差，打好一看，像个大麻袋。但他穿着很高兴，都舍不得脱下。后来，他曾经说：“你要是能给这件背心加上袖子就好了，那样暖和。”可是，我实在是手艺不好，结果就没有满足他的愿望。只是，给他买了一件带袖子的。他非常开心，逢人就叫人家看他的衣服。

09年，6月16日，他走了。走前的一个周末，我看他了。气若游丝的他躺在床上，没有力气和我们讲话，眼角有泪滴。他的肌肉都萎缩了，看着，我心里真不是滋味。我知道他的生命快要结束了。所以，他走的消息，我一点都不意外。虽然我们也希望他能长寿，能享天伦之乐，但走了也许是一种更好的解脱。病魔的折磨，让他生不如死。走了，或许是幸福的开始。

一个为老婆孩子耗尽力气的男人，走过了他的70多个春秋，还有很多遗憾。我今天感到难过的是，谁真正地理解过他？很后悔，曾经大声地顶过他！

快一年了，时间过得飞快，怀念他。怀念他默默的付出和含蓄的爱。

安息吧！我可敬的公公！愿天堂有人懂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