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要说下,王家卫这个片子,拍的真好看。
电影有两种状态,一种是意犹未尽,一种是过犹不及。
虽然我总是很想知道每一个人的结局每一件事的落幕每一个伏笔的绵延。而且越来越接受不了非happy ending非大团圆的故事,越来越抗拒看悲伤看别离看浮沉纠葛。
但直指人心,还是浓浓的忧伤。需要是强烈浓重的感情,需要是眼底潋滟余光微醺的欲言又止。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不敢忘,不能忘,还是不想忘?
叶问总是想再看一遍六十四手。想去东北。单单只为了那宫家的绝技?
1950年,大年夜。再相遇。叶问像个老人家一样家常,细细碎碎的说尽了的心意。“民国二十六年,我打算去东北,因为那边有一座高山,大衣我都做了,后来因为打仗,所以没有去成,大衣没有留下,只留下一颗扣子”。
叶问到底去找过宫二吗?影片里面写的不是很清楚。但我相信是有的。雪地里独自练拳时闪过的黑影,梅花庭院下的立于门外的侧影。火车站的匆匆相逢。
“叶里藏花一度,梦里踏雪几回”。我踏雪而来。宫若梅。为你。
宫二是知道的吧。才会说:“10年前大年夜你知道我在哪里吗?”
都还记得彼此初相遇交手时的模样。她摆了鸿门宴等他。你来,我等着。
喜欢王家卫这场配的弗拉明戈的歌剧。氤氲气息中,有点浪漫,有点较真,有点惺惺相惜。比武后,叶问送宫二走,她浅笑提醒:“叶先生,不能只有眼前路,而没有身后身。”咏春和八卦拳,一阴一阳,拳法不同。前者拳法基本上是直线面对,但是后者则认为,两点之间虽最短但未必最快。叶问和宫二也是如此,一个望着前方,一个看着来路。到底是谁欠了谁一个转身?进退两种,到底是孰是孰非?擦肩而过的,不是彼此,而是命运吧。
最后一次见面,也许是宫二知道走的时候到了,说了很多话。“也许吧,你是我的运气。可惜我没时间了。想想,说人生无悔,都是赌气的话。人生若无悔,那该多无趣啊。我心里有过你。可我也只能到喜欢为止了”。人不辞路,虎不辞山。还是会想要回到最开始的那个地方。去看这长长路途。人生起伏,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
她和叶问是相遇。一线天和她又何尝不是重逢呢?
与同僚恩断与弟兄义决,护送宫二南下香港,隐于市井开白玫瑰理发店默默相守。“在你的身边,可以偶尔见到你,可以拥有你的气息,就可以了。”电影里面有一幕,演的动人。年三十宫二用老猿挂印废了马三,不久被日本人追杀。一线天在火车上掩护她逃往香港。那时已是没了婚约在身。却是料理首尾拼死护她。悱恻依偎在日落时分,淡淡的光洒在两个人的脸上,安静的像一张画。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老猿挂印回首望,关隘不在挂印,而是回头”。但弓若你。箭似我。开弓,就没有回弦箭。哪能那么轻易转身回头?
电影里面只用了很少的篇幅来讲述爱情。还是以道义与大同为主线展开故事的。
丁连山与宫羽田为同门师兄弟。北洋军阀混战期间,张作霖为将革命党剿灭,以一日本浪人作饵使其寻衅滋事,为防止同盟会成员信息泄露,宫羽田决定除掉“薄无命”。丁连山为保本派技艺香火,替师弟斩杀叛徒,从此开始流亡。这一逃就逃了二十年。
也就有了故事中所讲的,“人活一世,有的成了面子,有的成了里子,都是时势使然”。有人在台上,就得有人在幕后。一台好戏,才成。再相遇,斯人成为了广州金楼的一位后厨。丁连山对宫羽田说,“武林门派这些事本来就很虚妄,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你有时候可以反穿皮袄装羊,顺势而行,不要横柴入灶强行推进”。因此才未强行推进武林融合介入当时错综复杂的革命局势,避免武术界被政治倾轧的悲剧。处在世事洪流中,情愿与否。需要遵守。需要担负。而宫羽田也说过,“习武之人有三个阶段,见自己,见天地,见众生”。他欣赏叶问,对马三留情,还嘱咐女儿“不问恩仇”。觉得这些前辈,看事多了,活得明白。不焦急。不张皇。越过了一座山才能看的见更远的地方。
其实这部电影没有很多台词没有很多场景,只是有很多眼神有很多长长的望不到背景的镜头有很多孤单的背影凋敝的佛寺。人们脸上都显露疲态。显露寂寞。所以宫二才说,“我心里有过你,不怕说出来,喜欢人不犯法,但是就到喜欢为止了,让我们的恩怨就像一盘棋留在那里吧。”那么就让所有恩怨,就留在那盘下不完的棋里。而我选在留在我自己的岁月里。这样。陪着时间,陪着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