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 医院

坐二环高架到D医院需要一个小时，这一个小时里面，我全程都没有摘耳机，我好像靠着窗睡着了，但我不确定，因为即使睡着了我觉得我全程还在对旁边座位的两位阿姨聊天内容嗤之以鼻。我也还记得，我上车时神经恍惚，分不清楚我上的是不是K1线，我记得我有询问快速公交旁边的值班大叔，他很温和地告诉我是，但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站在那里拿着一把大大的像刀叉一样的工具，我在麻木中有点觉得好笑，真是奇怪，我这种关头，都不失幽默感……

我叫李林鸽，25岁，毕业三年，怀揣着一腔不冷静的热血挣扎着在C城生活。今天，七月八号，高考的日子，我抵抗抑郁的第7周。也是我终于承认自己生病，去看医生的第二次。

我的平常高强度的生活，就像一场在被播放的电影突然黑了屏幕，被迫暂停，我现在就处于这个暂停的时间里面，不晓得电影会不会继续播放，也不晓得我会不会就只能看这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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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小小的很安静，或许因为蝉此起彼伏的声音更显得这个医院无比地静默。我走到我熟悉的那栋楼下，长椅上的那个中年男人独自熟睡着，我的病友们都心照不宣地彼此很熟悉了。

他总是一个人来，和我一样。他是一个中年人，或许一直单身吧，所以他的眼睛里面有一种和年龄不太搭调的稚气，着装也太过随性，但整个人有一种柔和。这种柔和和我的不一样，我是“电影”卡带之后回不过神来丧失自己，仓皇失措所以无攻击力的柔和，但他是很清楚很清楚的那种柔和，好吧，我也不知道我这样说是不是说明白了……

每次来D医院，我的关键词就只有一个——等待。我觉得我在自己本色出演《等待戈多》。等待的时间会很不确定，幸运的话我只需要等待一个下午，不幸的话，我会在挂号窗口和医生诊室门口疯狂穿梭——挂号轮到我时等来一句：“没号了，找大夫加号吧！”于是一群人拼命蹲守在诊室外，拿着自己的单子等待医生加号。加号的话基本就会等到医生下班了。

而我，永远都是等到医生快下班，最后问诊的那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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琼来找我的时候，我已经等到下午两点半，我接着领导的电话，一边跟走上楼梯的她招手。她回了一趟家，刚下火车洗完澡就跑来找我。我在电话里面接受着安慰并且强装镇定和我很好，我很坚强，谢谢您的关心……但我心里只有一句话：别打扰我了，求求了……不打扰就是你最好的温柔……

嗐，人的时候就是这么虚伪，我自己都觉得。

琼的精灵短发我简直爱不释手，在面对自己喜欢的女孩子时候，我一度怀疑自己是双性恋。她很少化妆，巴掌大的小脸，五官分明，我跟她说：“你现在简直就是王子文！”

“surprise！”我迅速取下来我的口罩，看着她惊恐万分的眼神，我觉得特别好玩。

“怎么就这么严重了呢？”她摸了一下我的脸。

“连续一个月没在凌晨两点之前睡过觉了，加上最近各种事……你知道，身体总会被情绪绑架。”我轻描淡写地说，就好像变成丑八怪的反正也不是我。

我和她开始聊天，没有头绪，也没有逻辑地聊，最后我居然躺在椅子上睡过去了。我醒来的时候，她背包在我椅子上，我暗暗地想她就不怕搞丢嘛，又不是不知道，我是睡着后就像昏死过去一样的人。我还在担心她背包安全的时候，她已经迈着大步走过来了。

“到你了！”琼拿着单子过来喊我——她果然靠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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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走出医院拿好药已经将近七点，我才知道她还没吃饭，于是我在负罪感中疯狂拉着她去找食物，吃完刚好发现旁边商场有个星巴克，我们还可以进去坐一下。

我们沉默了好久时间没有讲话，我和她的眼神都在四处飘零，但很奇怪，我们不讲一句话，但是气氛也没有特别尴尬。

不过还是她先开始打破沉默：“林鸽，其实你是可以选择快乐的。”

我端起杯子，抿了一口：“星冰乐我觉得真是不怎么好喝。”

她把我的杯子拿了下来，我们的座位头顶刚好有一个吊灯，吊灯的灯光闪闪烁烁，但是很昏暗。

琼指着我们眼前的小圆桌上她刚从我手中夺下来的杯子：“你看，这个杯子身后的阴影它似乎永远都是这么一块，但是你可以选择你面向那边啊”，她边说边把塞壬女妖的logo转向面对光亮的一面，杯子身后的阴影还是那些，但是杯子正面永远是向着光的。

“我知道你现在陷在自我困境里面，有些问题的存在不是你能选择避免的，你的性格、思维和行为模式是受你这么多年的各种环境和经历影响的，所以都不要一概归因于自己不好。或许这些问题以后能解决，或许永远无法解决那又怎样，你可以面向光亮，至少不要因为一直看着阴影关键时候乱了阵脚影响自己的选择啊……”

我认真听着她讲话，我还从来没见她这么认真过，我的破碎、失落、沮丧似乎她都能完全接纳，我不明白为什么自我弃绝了的自己还被身边人这样爱着……

“你就是太认真了，对一切都认真又严肃”，她笑了起来，“我比你大4岁，在我看来，你就是生活太过用力的女孩子。不高兴了就不高兴，可以不理别人，想瘫倒的时候就瘫着，没什么……”

“哈哈哈哈哈”，我边说边真的葛优瘫在了沙发，“我想吃你做的花甲了，我们回去吧。”

她眨了一下眼睛，迅速拉好背包拉链：“走，我最爱的苦瓜也不能少，夜宵搞起走！”

我喜欢她讲四川话，我没有觉得完全释怀，但我觉得很安心，至少在此刻。

事实上，我们出去星巴克，沿路找能还充电宝的地方都找了半小时……品牌不同的租用充电宝根本就还不回去，我一边愤怒一边被安慰沿路走路刚好减肥，就这样度过了这几周来略微恢复正常状态的一天。

对了，那晚我们买的车厘子和杨梅也很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