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金岁月里的亦舒女郎

以前读亦舒不多,因为大人们说是言情小说,小小年纪怎么能看言情?于是作罢,此后曾风靡一时的港台作家琼瑶、亦舒、张小娴等统统被我锁进抽屉,唯独留下了三毛,因为实在是太难以舍弃她那一片桃花源,那也是我在压抑沉重的应试学习这口深井里难得一见的蓝天,三毛伴着我度过了整整六年的中学时代,也让我明白了能够享受快乐的女人才是最有魅力的,谁的生活都有麻烦和悲苦,正如谁的生活都有快乐和满足,比例不同而已。但人看重其中的哪一部分——悲苦还是快乐,往往不是由比例决定的,而是由性格决定的。即使是同等数量(比例)的快乐,不同性格和世界观的人,体会到的、享乐到的快乐程度也不一样。所以,能够享受快乐到淋漓尽致,那是相当的能力。这是三毛带给我文学之外最大的意义和收获。

当我慢慢得到了三毛那种不必讨好、自娱自乐的真传后,也可以说有了三毛的奠基后,我不再害怕被定义也不再急于自证,于是我无所畏地打开了龙应台、亦舒的书,相较于那些深刻的文字、传奇的故事、织锦般的结构,亦舒的文字并不复杂,她将那些密密麻麻的人情世故,用琐碎而斑驳的故事娓娓道来,甚至经常都出现一个叫“家明”的男主角,可你读后却不得不喜欢亦舒频频爆出的金句,寥寥几笔,深入浅出,鲜少啰嗦,正如你思考半天不得解,突然她一句话就道破了所有的玄机。

这字字珠玑的背后映照了亦舒在当时不同凡响的价值观和人生观,她笔下的女主角不光是要美,而且还要美得有灵魂,美得不自持,要受过良好教育,最好念的是英国文学,当然哈佛大学的MBA、MIT的理工博士更是理想,要经济与精神双独立。亦舒告诉我们:任何情况下,你都要十分努力以及十分幸运。她看重女性的独立与聪慧以及在情感里的个人尊严,亦舒从来不会也绝对不可能让她的女主角们为了男人抢破头,她说:做人最要紧的是姿态好看。活得掷地有声,体体面面是亦舒终其一生追捧的女性楷模,在七八十年代能有亦舒这样现代又超前的态度和观点,怎么能不先进?甚至至今也不为过时,难怪亦舒会被奉为师太。

师太推崇“哉”和“午夜飞行”的香水,以前我以为这两款香水如同师太一样清高冷艳,自然也是那种冷淡清冽的味道,接触了才发现这是极端女人的香,那一刻我突然参悟到了亦舒女郎的精髓,既有凌厉彪悍的一面,能够接住生活的难,又有美丽性感的一面,能够享受人间的好,脸是真的美,人是真有才,有外在又有内在,既刚烈又柔软,这个样子应该就是现在所谓的“高级美”。

挑剔刻薄的师太评价李嘉欣“美则美矣,毫无灵魂”,师太喜欢施南生,她笔下的都市女性,苏更生、蒋南孙、凌叮当、麦承欢、婀娜...处处闪动着施南生的身影。

提起亦舒女郎,我最喜欢的还是《流金岁月》里的蒋南孙,她有担当,有血性,有一种陋室明娟的不卑不亢,也有一种不凭美貌立足,全靠自己一双手打拼生活的骄傲。蒋南孙是成长型的女性,前半段活得表里如一,没有太多心机,也不需要过度修饰;后半段成为强韧的狠角色,讲义气,有思考,情感行动都是很都市的。

王永正一句话道出南孙与其他女人最大的不同,“他见过太多才三分姿色便到处申诉同性都妒嫉她的女子,他有点倦了,难得见到一个不搔首弄姿又真正漂亮的蒋南孙,他不笨,决心抓紧她”。在你我身处的这个现代社会,永远不缺庸脂俗粉,南孙的清水出芙蓉让人眼前一亮,她的天然去雕饰更让人想一探究竟。她身上那股永恒的学生气就足以把她和朱锁锁之流区分开,她的真实不做作,美而不自知更是让读者着迷。可以说,一个有姿色的女人可以模仿锁锁到十成像,却学不来蒋南孙的一丝一毫。

蒋南孙,据说就是施南生的原型,也应该是亦舒女郎的最佳范本,凛然清朗,生得漂亮,活得漂亮。

人潮人海中,我们曾经无限倾慕过那穿着白衬衫的女子,谁知多年后,与她插肩而过,身边的亦舒女郎让我有种久别重逢的感觉。

当年初入职场的我凭着师太说的“十分努力和十分幸运”踏进了一家世界500强,初见曾经的老领导春影姐姐,我立刻被她的得体优雅深深吸引,典雅的脸上挂着盈盈的浅笑,配上大气简约的衣着打扮,讲起话来温柔有力,这般的美丽像极了亦舒笔下女主角的惯常样貌,此后共事,她说成功之路虽然人各有“道”,而真本事才是那个“道”。

我说她很像亦舒女郎,她说师太是她的偶像,读了师太几十年,师太是她的指路明灯。

如今我们都离开那家500强企业很多年,再次相逢,已近天命之年的她依然漂亮明媚得让人惊讶,岁月善待了她,既给了她成熟通透的智慧又给了她端庄大气的美丽,再加上十足的文艺范,依旧是那个精致的亦舒式女郎。她开口第一句便是:锻炼出真本事才是最有价值的,那几年你应该是得到了真正的成长。依旧是亦舒式风格。

此后偶有的交流中,她频出的金句也洋溢着亦舒式的成熟与豁达,比如“你穿红衣服,我穿蓝衣服,颜色不同而已,不强求别人也不勉强自己”,比如“不活在他怀里,只住在他心里”……

我曾经以为她会活成拥有强大事业的“董小姐”,然而她在见山还是山以后还是成为了亦舒内心渴望的那种女性角色:结婚,孝顺,兼顾家庭却又是有事业的女人。

一个女人,要活成男人心中的女神,并不难,而要活成女人心中的女神,却很难。但亦舒女郎却能做到,那是因为师太苛刻呀,你要美,你要有钱,你要有文化,你要有才华,你要有品味,你要健康,你要柔软,你要坚强,你要独立,你还不要太老实现自己的理想,那会有些许走样……

师太说:“你以为人生有平坦的大道吗?你以为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真的就会万木春吗?你以为走出山洞,尽头一定就是桃花源吗?不一定,生活的刁难有时候就是一环套一环,像迷宫一样,毫无穷尽的,但是恰恰是这样坎坎坷坷的人生,恰恰是这样一边失去一边珍惜手头仅有的点点滴滴,才是返璞归真,万变不离其宗的真实的人生路啊”。

生活还是很复杂,做一个亦舒女郎其实很难,但力争上游,勤能补拙,静静耕耘,不遗余力,切记喧哗,却是可以做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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