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是一个人的名字,但具体是哪个“mao "字,对于本文已经没有意义了。
我六岁上学时,他就在我所在的那所乡村小学打扫厕所,挑大粪,做些很脏很累的活。他那时大概有六十岁吧,身体很硬朗,有花白的头发和胡子。
他见到谁一律是很低下的微笑,低头哈腰,好象这个世界上都是他要巴结的人。永远是没有怨言,踏踏实实干活,学校的厕所在那时是我见过的最卫生的厕所了。
我以为他是一个无怨无求的老人,直到有一天和母亲说起他时,才知道他是恶霸分子,是一个坏人。解放前曾经做过保安队长,村里在解放前夜发生过一起杀死一家七口人的事件可能与他有关。解放时跑到外地,大概是在六十年代初回到了村子。很多人都感到意外,以为他在外面早已死了。那时,村里的批斗会上,总有他的身影,抹黑的脸,象包公一样。
他的家离我家住的不远。他没有孩子,有一个弯腰的老婆,很老的样子。
我上小学二年级的一个春天的一个下午,三四点钟,我请了一个假,回家拿上东西,要走十几里路去接我的拉煤的父亲。那个时候,村子里烧煤大都要到禹县或密县去拉,用架子车,每次能拉1000斤左右,常常是天不亮时,父亲就和村上的人结伴上路,根据去的地方不同,要三、四天才回来。为了减轻大人的负担,有时也为了带给他们一些吃的,我和同龄以及大些的孩子们大都按算的日子,顺着公路一直走下去,直到和拉煤回来的人碰面。
就在我快走到家时,听到我家房后有个女人在大喊:“猫杀人啦”,我跑过去时,猫正被邻居祥婶拉着,后面有三个孩子倒在血泊中。我看到那三个孩子都是村支书家的,可能是在邻居家玩吧。
我有种惊恐。不知道该做什么。除了祥婶和三个孩子,那天的现场就我在吧。猫挣脱祥婶的拉扯,手里提着滴血的刀向大队走去,我跟在他身后一路小跑。来到大队院子,我才知道大队的头头都在开会,“我杀人了”我听到猫大声对那里的人说。同时把菜刀扔在地上。
里面开会的人好象楞住了。可能是看到猫脸上以及手上的血才相信这是真的。涌出来了几个年轻的男子,把猫打倒在地上,我仍能记得猫的嘴对着地,那些男人用脚凶猛地跺他的头和身子。
等我晚上接父亲回来,村子里已经沸沸扬扬,到处在议论恶霸地主报复干部的事情。那三个孩子都没有死,已经送到医院。猫被绑在大队的一间房子里,很多孩子隔着门缝往里面看,并喊着“猫、猫”,大些的孩子在骂着什么。
我跑到猫的家,那里也有很多人,猫的老婆也被绑着,吊在院子里的一棵弯树上,脚没有着地,她翻起眼睛看人的样子很吓人。
据说是因为关于成分的问题引起的。猫回到村子后,表现非常好,他希望能摘掉分子的帽子,平安度过晚年。找了好多人,可就是村书记不同意,他怀恨在心,便蓄意制造了这起杀人案。
过了不久,县里在我们公社举行公判大会,猫被枪毙了。那天我没有去,回来的人讲,到死,猫一直没有低头。他的老婆怎么样,我已经没有记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