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接前节~
由于家里是开饭店的,高粱家除了像其他做生意的人一样每天拜关二爷外,还要求各类神佛保佑。高粱小小年纪就接触这些,整个人也变得神神叨叨迷信起来。某次乱吃东西导致食物中毒,他先是求二爷保佑万事大吉,后面又求了一个他并不信奉的神让他死得痛快。信仰都如此不笃定,不得不说格局小了···
当时,我有两大听书爱好,一是听龟儿子讲篮球故事和篮球鞋发展史,二就是听高粱大摆龙门阵讲那些牛鬼蛇神。就这两个选择,轮流着听,也没什么不对劲,反而不是死这屋,就是死那屋。高粱讲的故事有生有熟,虽是道听途说,但也在不自觉中囊括了《西游记》《封神榜》《山海经》《搜神记》《聊斋》《扪虱谈鬼录》等一系列内容,常配以各种古怪声音和肢体动作,吓我一激灵。
印象最深的还是他讲那些阴间的玩意儿,说人死后要转世必须经过阴间十三站,分别是:土地庙、黄泉路、望乡台、恶狗岭、金鸡山、野鬼村、迷魂殿、酆都城、十八层地狱、供养阁、鬼界堡、莲花台、还魂崖···这些地方被高粱描绘得阴风阵阵,栩栩如生,让我都暗自钦佩——他是怎么做到的呢?明明从没去过这些地方,却讲出了一种跟团玩的感觉!尤其讲到恶狗岭和金鸡山时,更是表情严肃,如同死了舅舅一样···
关于恶狗岭和金鸡山的事情,还可以做一些补充。据高粱说,恶狗岭上生长着一群狰狞凶残的恶狗,目光凶横,满嘴钢牙,皮毛如钢丝般坚硬,发了疯似的向过路的鬼魂咬去。于是有人被咬断了脚,有人被扯断了手,那平日里杀狗的屠夫到了此地直接被分尸···
金鸡山的设定与此类似,那是恶狗岭之后的一座山,山峰状如金鸡,过山就是从鸡背爬到鸡冠。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一入金鸡山就有一群有一群的大金鸡扑面而来,铁嘴如秃鹫般锋利,一下子就啄瞎你的双眼;爪子如抓魂钩般尖锐,一爪子就让你皮开肉绽,掏心挖肺。民间杀鸡时,鸡是怎样的痛苦,如今人在金鸡山就是怎样的痛苦···
种种血腥场面,让我们是既害怕又想听,觉得这比但丁的《神曲》更过瘾,比泰国的恐怖片更有想象力···
其实高粱在讲这些故事的时候,一半是夸张渲染,另一半是真诚敬畏。他是真的敬畏这些。也许是恶狗岭和金鸡山的故事太深入人心,导致他这一生从不吃狗肉,甚至相当长一段时间内也不吃鸡肉。直到某天他妈跟他说:没事,孩子,等你入殓时尸身上带点五谷杂粮就能顺利通过金鸡山了,犯不着为鸡肉较劲。高粱一听很开心,觉得还是咱妈说话好听,这才打消了不吃鸡肉的忌讳。
但不吃狗肉的忌讳却无论如何都大小不了,即便跟他说了入殓时尸身上带点干粮和打狗棒,高粱也依旧害怕,因为他十分怀疑:阴间是不是没有狂犬疫苗?
不管你愿不愿意承认,高粱都是很独特的一个人。他和龟儿子两个水货,撑起了我们班的脱口秀事业。一个脑路新奇,一个语言风骚,要不是时代不鼓励,真的好适合去做传销。但有些人就不这么想,他们get不到高粱的才华,反而多次举报他满脑子封建迷信,连续三年入团,高粱都没过···
初中毕业后,高梁上了个普高,后来考了个省内二本。大学毕业后先是进入了快消行业,天天与零食饮料为伴,后来攒了一些钱,回老家娶了媳妇。夫妻俩在县城开了个小饭店,饭店规模从小到大,生意也从冷清到红火,赚了个盆满钵满。夫妻俩忙时就昏天黑地,闲时就刷刷抖音,小日子过得松弛有度,充实惬意。
在我认识的同学中,高梁是最懂生活的一个。同期的其他同学大多深陷内卷,在苦行术的挟持下没日没夜的“福报”,在“吃得苦中人,方为人上人”的口号声中过得胆战心惊,生怕在最该吃苦的年纪选择了安逸。但这种苦行术太过强调吃苦,甚至想着万物皆可通过吃苦解决。这样一来,成为人上人反倒不是追求,吃得苦中苦才是根本目标,焦虑了一大圈,吃苦了一大圈,最后可能还一无所获,适得其反……
但高梁就从来不着苦行术的道——他身上有着极简主义的哲学和及时行乐的大智慧,他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想做什么,能做什么,知道可为与不可为,所以他凡事都量力而行,进一寸有一寸的欢喜。他从不渴望成为地方一霸,也不期待娶谁貌美如花,朴实、平庸、知足、常乐,对人生并没有什么执念或过分要求,余生唯一放不下的只有筷子···
高梁结婚后不久,生了个大胖小子,长得全身圆滚滚,肥头圆脸粗腿大肚子,眉眼很像他。听说这小胖子也生来贪吃,奶水喝到一岁多也不嫌够,嫩牙咬得他妈连连疼叫。又听说二岁那年,这小胖子到处找吃的,不小心塞了个鸡屎到嘴里,臭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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