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宜站在餐桌旁,燈還亮著,飯碗早就洗乾淨,桌上還攤著她傍晚沒收好的論文筆記,一角壓著被孩子抓皺的背經報名表。
她是研究員,每天埋首在字裡行間,習慣把複雜的理論拆開,一條條標示得清清楚楚。可有些事,卻不是標註了重點,就能說服誰。
晚餐時,她小心試探著開口:「這次我想去背《普門品》,也報了主考官,要護持……好嗎?」
丈夫頭也不抬還對影片網紅的報導發出宏亮聲聲。見她轉身繼續餵孩子吃飯,也說多跟孩子聊天別光看影片,孩子眼巴巴在看爸爸回應⋯丈夫只夾了口菜,淡淡應了句:「寶,媽媽又不想出去,你好可憐喔⋯」她無語,明明每週每當他有空閒,總是配合他的時間,昨天才去山裡頭露營。婆婆不知道那邊冒出來,說:「週末天氣好,帶孩子出去透透氣吧,別悶著。」
語氣溫和,沒有爭執,卻像在她心裡畫了一道沒法再跨過去的線。
夜裡,孩子睡熟後翻了個身,小手在床上亂抓,一把摸到她的衣角才又睡穩。
靜宜輕輕蹲在床邊,看著孩子的睫毛抖了抖,握著那小手不敢動。等孩子呼吸平穩了,她才慢慢起身,回到桌前。
攤開的《普門品》停在那句她最熟悉的:「若有無量百千萬億眾生,受諸苦惱,一心稱名觀世音菩薩,即時觀其音聲,皆得解脫。」
旁邊還壓著一頁她白天批註過的理論草稿,螢光筆的痕跡在燈下隱隱發亮。她一手按著草稿,一手慢慢摸過經本上的字,一行一行像是在心裡做最溫柔的編號。
她沒出聲,心裡卻低低念著:「菩薩,再等等我,好嗎?我沒有放棄,這願,我還在做筆記。」
隔壁房裡傳來孩子翻身的細響,她把報名表折了又折,小心收進抽屜深處,沒闔上經本,也沒蓋起那頁論文。
桌上那盞燈還亮著,一頁佛法,一頁學術,她把它們都留著,等下一次,再翻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