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第几次来学校了…我只记得…来过很多很多次…一样的有序进入教室，一样的老师开场白…
教室有一种极其诡异的安静…团结友爱四个大字屹立于黑板之上…而两侧墙壁上十几个监控盯着教室内的所有人……
数学课上，，老师拿起粉笔写下了昨天，前天，大前天…以及明天会讲的防欺凌公式：
霸凌 - 他们的玩笑 = 沉默
沉默 = 0 沉默 = ∞
0 ≠ ∞
高层把欺凌的知识宣传的 真 好 啊 ！老师从不讲除防欺凌以外的事情…我这样想着，但早已厌倦了这些千篇一律的知识……我第一次…在课堂上抬起头…教室…竟还有除老师外…其他声音？老师讲解的声音像是故意被抹除般…而后面的声音…像是被故意放大般，占据整个教室…你的呜咽声…他们的“玩笑声”…宛如一只手给我带上耳机般，他们和你的声音被无限放大…慢慢的，慢慢的…笑声更大了…再也听不见哭声了…不是哭声消失了，而是哭声…也笑了起来…三个人的笑声就像是开和谐的玩笑般…而你的笑声的脸比他们更加扭曲…不是你的脸…是你笑声的脸…我看不见你的脸…你在我的后面…之后，你边癫笑，边求救…渐渐的…你的笑声…不在喊求救…他们没把你的喉咙拧下来…而是慢慢的…像在吃一顿盛宴般…优雅的品尝你笑声的笑声…笑声的笑声被吃掉了…就在你笑声笑的最癫狂的时候…随着“砰”的一声，像是他们牙齿的咬合，你笑声的笑声戛然而止……
这时，我才若机器般木讷转头，木讷到脖子都没有动…一群穿着校服，低头角度相同，看不清脸的同学…而同学们每天都佩戴的校徽…竟写着“观察者”三个字…随后，我看见…他们…你…你的脸被他们有节奏的按在桌子上，像是打鼓般，让人兴奋…发出“砰砰”声…我看清了你的脸…我认得所有同学的脸…但就是没见过你的…那脸那般麻木，冷静…扭曲…就像是画上去的面具…比没脸…更可怕…这张脸再次被提起来…宛若川剧变脸般…戴上了新的面具…真 奇 怪…这个新面具明明是笑着的…笑容却撕裂到锁骨…但你的眼珠却复活般，死死钉在我的眼睛上…甚至你再次被按下去时…那眼珠依旧锁定我，甚至翻滚到后面，眼睛只剩一片白…你的眼睛好似长出嘴巴，我的眼睛好似长出耳朵…“帮 帮 我”我长出眼睛的耳朵看见听不见的声音…
我的头转了回来…大口呼气…我想向老师喊出你的名字…但…记得全班名字的我…却 不 记 得 你 的 名 字…
………………………………
“你…还好吗？”我问你…你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
“你叫什么名字？”我又问你…你哑巴似的嘴巴终于张开了…我确确实实听到了你的名字…但我忘了…非常彻底…回忆时，你的嘴似乎只是张了张…不是似乎，本来就只是张了张…而声音像是被剪掉了一般…“他们来了”你像是天生的复杂反射般的颤抖，但立马又平静了…
“他们？”
“对…”
………………………………
生物课上，老师拿着粉笔写下昨天，前天，大前天…以及明天会讲的关于防欺凌知识：
反射分为天生的简单反射和后天形成的复杂反射…
霸凌就像病原体，受害者就像记忆细胞…
“反射还有第三种，就像天生的复杂反射般…后天形成的永远 永远不会遗忘的复杂反射…”生物老师面无表情的讲着：“霸凌者是病原体…”
我没在听老师讲…确切说，我想听老师的声音…但，经历过数学课后…我就算不抬头，也能异常清晰的听见你和他们的声音……他们癫狂的笑声在狂欢：“我们是白细胞，在消灭病原体…”我不想听…我再次麻木的转过头…再次见到你扭曲的脸和他们癫狂的笑……自从那次抬起头后…我发现记忆中以前的课都有他们和你的声音…可那次抬头前…我的记忆中…每次上课只有老师的声音…就像整个世界…选择性的遗忘了关于你的一切…那些我记不起来的…你的脸，名字，声音……
“选择性遗忘的意思是，我是一个绝对无知的人，遗忘就像选择题…而愚蠢无知的我，绝对会选错，绝对会忘掉不该忘的…”生物老师语气诡异起来…不对！生物老师以前每次讲到这时…主语都是用“患者”…这次…却用了“我”……
伴随着生物老师的语气和后面若隐若现的癫狂笑声…我害怕了…这次我害怕到极点…我举起手来…但不知是老师太敬业了，还是那双眼睛本身就是装饰品……
………………………………
我侥幸活过了一节课……我奔向你的座位，拉起你的手，你竟本能触电般甩开…“你也要…加入…他们吗？”“没有，我是带你去找老师求助呀…”“哈哈…”你又令人不安的笑了起来…
………………………………
物理课上，老师拿着粉笔写下昨天，前天，大前天…以及明天会讲的关于防欺凌的定理：
欺凌的伤害呈累积效应，会加速人的创伤，创伤会随着欺凌时间越累越多…
我们把欺凌俗称“下坠”
“不，不是我们…是你们这些观察者…不对，不是观察者…是他们…不！”我自言自语着：“是那些……高层…”后面的声音更清晰了，我能看见声音的形状扭曲成你的脸占据着我的大脑…“但…我还是记不住这张脸…”我用所有的力气捂住脸…眼泪像是双缝干涉实验的粒子穿过我手中的缝隙……
“哈哈”他们再次癫狂的笑了起来，这次”他们的笑声跑到我耳边，对我说：“你的摔倒不符合力学原理…他们在帮你纠正…”我捂住耳朵…但我发现，我是用眼睛看见这声音的…笑声说的你，不知是指我，还是指你…而身后的你…也传来癫笑的欢呼：“你摔倒后蜷缩时…地心引力突然失效…原来下坠…也可以向上……”“不…不！不！不！我不听！”我惊呼着，但除了我看见我在惊呼…不管是他们，你，亦或是观察者…都 没 听 到…
………………………………
我的半截身子已经办好转学手续，可以离开了…太折磨了…我猛的奔向你的座位…我看见了…我胸上的校徽怡然不见…而你的名字却随处可见，写在黑板无人在意的角落，写在“团结友爱”四个大字的下面，还写在值日表上被涂抹的地方…原来连值日表都懂得选择性遗忘…
我来到你的座位时…你不见了，只有一本打湿的本子斜放在桌上…“你的桌子和本子，本子旁还有一块倒着走的表…简直跟你一样…”桌子上那些他们摧残的印记…但是…似乎你也对你的桌子和本子做过类似的事情…
日记内容：
你终于转学了…于是，他们对着空气羞辱…而空气…渐渐有了你的轮廓…真 公 平…
你转学后…他们的拳头再次落在你身上…淤青却出现在所有幸存者的身上…第二天，全校都在监控下掩盖伤痕…你意识到…原来这里也有他们…这里其他人…也只是幸存者…只要是学校…就会有 他 们…
他们那个玩笑开的太大了…大到把你装了进去…而拉链却拉不上…你和他们的笑声从缝隙中传来……
你写字的笔换了一支又一支，却怎么也写不出一个完整的“帮”字…因为他们的橡皮在帮你呢…
你写下自己的名字时，他们又用橡皮吸取了你笔墨的重量，你却越来越轻了…他们将你的名字…散播到各处…
他们写着玩笑两个字，而老师却装作查不到这个词，只是一味的教我们沉默这个词…
今天数学课上，你看见前面的幸存者竟转头过来…你被迫磕头朝他求助…这样看来…他们还帮了你呢……
生物老师又讲起了选择性遗忘…那你忘掉了如何感受痛苦…你是愚蠢无知吗？
你摔倒后蜷缩时…地心引力突然失效…原来下坠…也可以向上…我们把下坠俗称为欺凌…
幸存者，你知道我为什么不谈任何关于……希望……的事吗？因为希望出现时就变成“你”，我变成了“他们”…希望就像这张破烂不堪的桌子和本子…被我这个受害者…给 霸 凌 了…用生物老师的选择性遗忘理论，意思就是我是 蠢 蛋 ……
我看着日记，只觉得脊背发凉，上面的日期都被涂抹了……就像他们涂抹值日表上你的名字一样，你涂抹了它们…“不对”我自语着：“日记的叙述，不都是以第一人称‘我’的角度吗？可日记中，除了最后…”这里面叙述者的“你”到底就是指你，还是指正在看的我？里面为什么又称我为 “幸 存 者” …然而，我现在只有一个想法油然而生：
我 要…帮 你…
班会课上，老师拿着粉笔写下昨天，前天，大前天…以及明天会讲的关于防欺凌班会主题：
防欺凌主题班会
而就在老师写好时…我冲了上去……控诉了他们，以及为 你 求 救…但其实，当个幸存者挺好的，这是我这辈子以来做的最后悔的一次决定…
老师听我讲完，只是简简单单“哦”了一声…我下去时，听到的不是你的道谢，而是你提前的道歉…
而他们…似乎 也 有 了 新 玩 具…
……………………………
我的腕臂上不知何时多了深深浅浅的伤口…看了看腕臂上倒流的手表“时间到…”毫秒不差，我再次听到你的声音…但我没有之前的错乱了…甚至还有一种难言的幸福感…“谢谢…”我对你来了句迟来的道谢…随后拿出日记本，写到：
我记得我第一次被羞辱持续了十分钟，但我设定手表倒计时里，分针倒着走了六年…秒针毫秒不差卡在刻度上，你再也不是疯狂的癫笑，而是正常的尖叫…真 准 时…这块表，已经不需要了…因为…有新的幸存者 替 我 承 受 了……
在他们的眼里，所有人随时都能变成受害者…受害者从不是一个名字，而是一个代词“你”…
数学课上，老师拿起粉笔写下了昨天，前天，大前天…以及明天会讲的防欺凌公式：
霸凌 - 他们的玩笑 = 沉默
沉默 = 0 沉默 = ∞
0 ≠ ∞
高层说我们是星星，但物理老师告诉我们星星只是会坠落的固体……第一次当“幸存者”的你这样想着，早已厌倦这些知识的你…第一次兴奋的在课堂上抬起头…教室…竟还有除老师外…其他兴奋的声音呢！
“砰砰”…当我变成你，你变成我…我第一次记住了你的名字……我的头被提起来时看着黑板的公式：
霸凌 - 他们的玩笑 = 沉默
沉默 = 0 沉默 = ∞
0 ≠ ∞
多久了，里面的沉默加上集体会更准确一点…集体沉默的作用等于零，但还是有无数人这样做…我也终于懂了，你为什么要把我们称为幸存者而不是观察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