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罐与暖垫

林野第一次见到沈舟时，正缩在宠物店最角落的玻璃罐里啃瓜子。

对方是被装在透气的布袋子里送来的，鳞片在昏暗光线下泛着冷调的银灰，店员倒他进隔壁玻璃罐时，林野吓得把瓜子壳都喷了出去——那是条比自己身子长三倍的蛇，吐信子的声音像细小的风声，听得他爪子发麻。

“别怕，我不吃仓鼠。”沈舟的声音和他的外表不一样，没有冷意，反而有点闷。林野偷偷抬眼看，发现对方正盘在罐底的暖垫上，眼睛半眯着，根本没看他。

后来林野发现，沈舟是只很懒的蛇。白天几乎都在睡，只有傍晚才会慢慢绕着罐子爬一圈，有时会停在靠近林野这边的玻璃壁旁，看他把瓜子仁囤进颊囊里。

“你为什么不吃东西？”某天林野忍不住问。沈舟当时正贴着玻璃晒太阳，闻言慢悠悠转了转头：“还不饿。”林野晃了晃爪子里的瓜子：“这个很好吃的，要试试吗？”沈舟沉默了两秒，吐了下信子：“我吃生肉。”

林野愣了愣，突然有点难过。他见过店员给沈舟喂小块的鸡肉，可沈舟总是只吃一点就推开，不像自己，抱着食盆能啃半天。

那天晚上，宠物店关了灯，林野缩在棉花堆里睡不着，忽然看见隔壁罐子里有微弱的动静。他凑到玻璃边，发现沈舟正用尾巴轻轻敲着罐壁，节奏很慢，像在打招呼。

“你也没睡呀？”林野小声问。沈舟“嗯”了一声，声音比白天更轻：“这里有点冷。”林野这才注意到，沈舟的暖垫好像不怎么热了，他赶紧把自己这边的暖垫往玻璃边推了推，虽然隔着一层玻璃，却还是想把 warmth 递过去：“这样会不会好一点？”

沈舟没说话，却慢慢爬过来，把身体贴在了靠近暖垫的玻璃上。月光从窗外照进来，林野能清楚看到他鳞片上细小的纹路，不像白天看着那么冷，反而有点像撒了层碎银。

之后的日子，他们成了“玻璃邻居”。林野会把最饱满的瓜子仁摆在玻璃边，虽然知道沈舟吃不了；沈舟会在林野被其他仓鼠抢食时，用尾巴重重敲玻璃，吓跑那些调皮的家伙。

直到有天，宠物店来了个客人，指着沈舟的罐子说要买下他。林野的心一下子揪紧了，他看着店员把沈舟装进布袋子，看着沈舟从袋子里探出头，目光直直地落在他身上。

“沈舟！”林野急得扒着玻璃叫，爪子都拍红了。沈舟的尾巴在袋子口晃了晃，像是在回应他，然后慢慢缩了回去。

布袋子被拎走时，林野趴在玻璃上，看着那个身影越来越远，眼眶突然有点湿。他把之前囤的瓜子仁都摆在玻璃边，可再也没人会隔着玻璃看他吃了。

那天晚上，林野没吃任何东西，缩在棉花堆里发呆。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听到熟悉的、敲玻璃的声音。

他猛地抬头，看见宠物店的门被推开一条缝，一个布袋子滚了进来，正好停在他的玻璃罐旁。袋子口被撑开，银灰色的身影慢慢爬出来，正是沈舟。

“你怎么回来了？”林野的声音都在抖。沈舟晃了晃身子，爬到玻璃罐边，用脑袋轻轻蹭了蹭罐壁：“那个客人怕蛇，又把我送回来了。”

林野盯着他，突然扑到玻璃边，把颊囊里藏了一天的瓜子仁都吐出来，摆在玻璃壁旁：“我给你留了最好的！”沈舟看着那些小小的瓜子仁，沉默了一会儿，慢慢把尾巴搭在玻璃上，轻轻缠住了林野贴在玻璃外的爪子——虽然隔着一层透明的阻碍，却好像真的碰到了彼此的温度。

后来，店员把他们的罐子挪到了一起，中间只隔了一层可以拉开的玻璃。白天林野啃瓜子时，沈舟会趴在旁边的暖垫上陪着；晚上沈舟睡不着时，林野会把棉花扯到玻璃边，和他一起看月亮。

林野还是喜欢囤瓜子，沈舟还是不爱吃东西，但他们都知道，有个“邻居”在身边，再冷的夜晚，也会变得暖和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