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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最好的词,无疑是苏轼的水调歌头,而元宵最好的词,莫过于辛弃疾的青玉案。
古人过节,和现在略有不同。古代过的情人节是乞巧节,即七夕节,还有寒食、清明、端午,分别是祭介子推、先祖、屈原。只是现在还有谁过寒食节?还有为什么七夕是七月初七,重阳是九月初九?待后考究。值得一提的是三元节,三元对应道家的三官:天官、地官、水官。
注:三官的诞生日分别为农历的正月十五天官赐福、七月十五地官赦罪、十月十五水官解厄。
唐宋有崇尚道教传统,这三天也被称为"上元节"、"中元节"、"下元节"。上元节也叫元宵节,人们在上元节张灯结彩,赏花灯猜灯谜,比除夕夜还要热闹,中元节则祭祀先祖,烧纸钱,祭亡灵,幸运的是这两个节日都保留了下来。下元节是祭祀炉神的,该习俗已消亡。和中秋一样,这三个节日都是农历十五,寓意月圆人团圆,或许是民间百姓一种朴素的寄托。
读词之前先读人,辛弃疾是个怎么样的人?同僚说他"用钱如泥沙,杀人如草芥"。后人赞他写词豪放、用典考究,以苏辛并称……从文学造诣层面讲,二人平分秋色,不相上下,苏词清旷雄放,辛词豪迈激扬。清代词人纳兰容若评:"词虽苏辛并称,而辛实胜苏。苏诗伤学,词伤才",近代文史大师缪钺说:"苏东坡词出于《庄》,而辛稼轩词则出于《骚》"。
但若从生命层面讲,那就是云泥之别了,一个北乔峰,一个南慕容;苏轼活出了达观之境,达观不是顺境不喜,逆境不悲,而是无论顺境逆境,都是也无风雨也无晴。而辛弃疾,却活在自己的执念之中,跳将不出,终为其所缚,这一点倒像岳飞了。这里不是贬低辛弃疾,人无完人,一念使然,而苏轼则在历史的古道上,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一骑绝尘。
辛弃疾的人生经历,大抵分成三段,段首是二十二岁的辛弃疾,擦好塑枪,生擒了叛徒张安国。段中是漫长的宦海沉浮,从江阴签判开始,辗转江南,几乎将偏安一隅的南宋走了一遍,只是最后壮志未酬,一无所得,有人说他仕途不顺是因为归正人的身份,其实不然,性格决定命运,秦侩也是归正人,却稳坐宰相十九年,辛弃疾呢?与我周旋久,宁做我,一杯酒。这句出自他的《贺新郎.用前韵再赋》,这也是他人生的底色。段尾是江西上饶铅山的稼轩,归隐田园,虽几经起复,终究一场徒劳,悻悻懒懒道一句:天凉好个秋。
时隔千年,我看到的辛弃疾,也不过冰山一角,这里姑且一写,博君一读。
公元1170年,二十九岁的辛弃疾,已在通判文书等闲职上蹉跎了七年,恰逢高宗退位,孝宗即位之初,孝宗赵脊锐意进取,开启北伐,不料事与愿违,不到三个月就遭遇符离之败,草草收场,辛弃疾再也坐不住了,洋洋洒洒写了一万多字的军事著作《美芹十论》,进献孝宗,不久,孝宗召见了他,还给了司农寺主簿一职,调往临安,而在临安的这两年,辛弃疾向宰相虞允文再次进呈辛版收复计划:《九议》,承诺若是采纳自己的建议而不能制胜,他辛弃疾愿已死告罪天下,可虞允文并没采纳辛弃疾的任何一条建议。
公元1172年春,三十一岁的辛弃疾被任命知滁州,临行前,恰逢正月十五元夕节,辛弃疾在临安的酒楼,凭栏北望,饮酒赏灯,临安城翠屏幽梦,水绕山围,真是个堆金积梦,软香温玉的温柔之地啊,连晚风也熏人醉,酒不醉人人自醉啊,这曾经叫杭州的都城,既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的清丽之景,又有"乘醉听箫鼓,吟赏烟霞"的惬意生活,南宋的君臣们,在这富贵烟云之中,早已醉生梦死,哪能看到中原的兵荒马乱,就连当京官两年的辛弃疾,也不免有些怠惰,没办法,染上了这江南春色,十里桂香,任你是百炼钢,也难免化为绕指柔。
看着灯市的繁盛喧嚣,车如流水马如龙,辛弃疾的内心,被周遭气氛感染,既喜悦,又有一丝落寞,突然间,视线骤然落在灯火阑珊处,仿佛看到一个人影,陌生又熟悉,一颗词心开悟,写下这首堪称元夕词巅峰之作:
青玉案.元夕辛弃疾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灯火阑珊处的那人是谁?
不是别人,正是十年前那个面对人生抉择的时候,槊枪秣马的自己!
人在浮世烟云中,见了众生相,差点丢了自己,直到灯火阑珊处,才找回自己的本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