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寻生命的意义》——懂得为何而活的人,差不多任何痛苦都忍受得住 / Kevin在读书
弗兰克的《追寻生命的意义》,我以为是一本探讨生命意义的书。读完之后发现,这是一本作者现身说法,以自己在集中营的经历来探讨人应如何对待苦难,渡过苦难的书。书的前半部分,讲述的是作者在集中营的经历,并以心理学者的身份,“旁观”自己和他人在苦难中的心理现象。书的后半部分,则是作者应出版社的邀请,对自己在集中营经历中发展起来的“意义治疗”理论的阐述。前半部分的故事,大多以事例的形式呈现,因此并不十分的连贯和扣人心弦。后半部分的阐述更多的是一种总结,不十分系统,逻辑性并不强。那么,为什么这本书依然受到大家的推崇呢?我想,主要是因为作者在书中阐述的方法和观点,能够让人深思。
生命具有绝对意义
生命的意义是什么?古往今来的哲学家们鸿篇巨制尚且不能回答清楚,作者当然不会在本书中详尽阐述。作者提出的观点,则更像本书的一种默认成立的条件:
- 生命具有绝对意义。
- 追寻意义的企图是一个人最基本的动机。
- 一个人不能去寻找抽象的意义,每个人都有他特殊的天职和使命,而此使命需要具体的去实现。
因为生命具有绝对的意义,所以人所经历的一切都理应具有意义,包括人所经历的苦难。追寻意义是一个人基本的动机,而人又具有绝对的意义,那么无论处于何种境遇,人理应具有生活下去的动机。只是,让人生活下去的动机是什么呢,这就是作者需要回答的问题,也是作者提出的”意义治疗“理论的核心问题。这个问题不能抽象的回答,而是因人而异,因时而异,因境而异。
意义治疗—追求生命的责任
“意义治疗”旨在引导病人自己去追寻生命的意义,实际上具体而言,就是引导病人自己去追寻生命的责任。借由这种责任,人才能够有动机和意志面对苦难。这就是尼采所说的“懂得为何而活的人,几乎’任何‘痛苦都可以忍受”。
- 聚焦未来的责任,而不是过去的责任。
人不应该沉浸于过去的苦难而不能自拔,而应该聚焦未来应该承担的责任。如果非要追究过去苦难的意义,那也应该是过去苦难投射于未来的意义,对我们未来应该承担的责任有什么意义,而不是纠缠于过去。逝者已矣,面向未来才有可控的实在的意义。 - 对关切之人的责任。
即使人深处苦难,他依然会有深爱的人。嗷嗷待哺的孩子,温柔以待的爱人,倚门相望的父母等等。如果人能够意识到他对于他关切之人的责任,则会增强他的意志,虽深处苦难,却充满希望。作者在集中营里,就借由和心爱的妻子的对话来获得心灵的安宁,继续生存的力量。 - 对未竟之事的责任。
一件未完成的事情总能激发人的不甘心,这种不甘心也是一种心灵的力量。作者进入集中营之前就筹划要写一本心理治疗的专著,结果在集中营里手稿损毁,这件未完成的事情就成为了作者的“心头病”,让作者在集中营里有了寄托,有了事情可以做。然后,他才能够在困难之余用纸片记录,甚至他能够跳出自我,开启上帝视角来旁观这场苦难。 - 对自我的责任。
如果对关切之人的责任,对未竟之事的责任还比较容易发掘,那么对于自我的责任就要困难得多。人生独一无二,具有绝对意义,苦难同样具有意义。那么,人要如何来理解这苦难对自己的意义呢?
当一个人遭遇到一种无可避免的、不能逃脱的情境,当他必须面对一个无法改变的命运--比如罹患了绝症或开刀也无效的癌症等等--他就等于得到一个最后机会,去实现最高的价值与最深的意义,即苦难的意义。这时,最重要的便是:他对苦难采取了什么态度?他用怎样的态度来承担他的痛苦?
人最后的内在自由,绝不可以失丧。可以说,他们配得上他们所受的苦,他们承受痛苦的方式。是一项实实在在的内在成就。正是这种不可剥夺的精神自由,使得生命充满意义并有其目的。
“人最后的内在精神自由”便是人对自己的终极责任!要达到这种境界,谈何容易。这时,人应该跳出“自我”,才能更加容易达到这种境界。正如作者,他能够以旁观者的态度来观察集中营的经历,并当作一个课题来研究。这个时候,出现了两个“自我”,肉体的自我正在罹难受苦,精神的自我则在观察这种苦难。当人能够以旁观者的态度来观察自己时,他便逐渐的将肉体的痛苦与精神的痛苦剥离开来。要知道,人往往是被精神的痛苦摧毁的,而并不是被肉体的痛苦摧毁。这个时候,人的精神便能接纳自己肉体受的苦难,他便实现了作者所说的最高的价值与最深的意义。这就是为什么身患绝症的人,在网上公开记录他的经历和感受的时候,都会给人一种非常坦诚非常乐观的态度。实际上,他的身体的痛苦并未消减,只是在记录他的经历和肉体的痛苦时,他的精神接纳了他肉体上的痛苦。或许这样过于抽象,难以理解。我想到了莫言的小说。在莫言的小说里,主人公死后投胎到一头动物身上,比如说一头牛吧,这头牛便拥有了主人公的灵魂,便能够观察前世今生之光怪陆离的世界。当苦难不可避免时,不妨将自己的“灵魂”投射到外物上,比如养的小狗,通过小狗的视角来看待这场苦难时,就更加容易将身体的痛苦与精神的痛苦分离开来,更能够坦然的面对这种终极痛苦。
在对本书进行理解的时候,我一直在用“苦难”这个词,而不是用“痛苦”或者其他词,虽然“意义治疗”同样适用于其他心理问题。作者讲述的集中营的经历,绝对是人生的“苦难”。由此经历而发展起来的“意义治疗”理论,我觉得更加适用于“苦难”。正如书中所说:
除非痛苦绝对必须,否则它就没有意义。
所以,不是为追求“意义”而去承受“苦难”,而是当“苦难”无法避免时,人应该去发掘“苦难”的意义,面对未来,承担对己对人对事的责任,提高人对“苦难”的承受能力。
传统的心理治疗目的在于恢复病人的能力,使他能工作及享受生命。意义治疗法也包括这些,但更进一步还要使病人再获得受苦的能力,因此需要去发掘痛苦中的意义。
如果人生虚无,希望通过读书来寻找生命的价值和意义,那么这本书不太适合,因为生命的意义并不在于追寻和承受苦难。
如果苦难不可避免,则这无疑是一本合适的书。毕竟,人具有绝对意义。在苦难中追寻并鼓起勇气承担每个人独特的责任,无疑会提高人承受苦难的能力,帮助人走向新生!
@Kevin在读书 / 2018年8月5日
书摘
这种追寻生命意义的企图是一个人最基本的动机。因此我所提出的”求意义的意志“(a will to meaning)与弗洛依德心理分析学派(Freudian Psychoanalysls)所强调的”快乐原则“(Pleasure principle),以及与阿德勒心理学派(Adlerian psychofogy)所强调的”求权力的意志“(the will to power)大不相同。
陀斯妥耶夫斯基曾说过:”我只害怕一件事;我怕我配不上自已所受的痛苦。“这句话,在我结识营中那些烈士以后,时常萦绕在我心头。他们的痛苦和死亡,在在都证明了一个事实:人最后的内在自由,绝不可以失丧。可以说,他们配得上他们所受的苦,他们承受痛苦的方式。是一项实实在在的内在成就。正是这种不可剥夺的精神自由,使得生命充满意义并有其目的。
人类的存在也是如此,一个人不能去寻找抽象的生命意义,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特殊天职或使命,而此使命是需要具体地去实现的。他的生命无法重复,也不可取代。所以每一个人都是独特的,也只有他具特殊的机遇去完成其独特的天赋使命。
还有许多种不同的面具及伪装隐藏着存在的空虚。有时求意义的意志受到挫折,于是用其他代替者作为朴偿,例如求权力的意志(包括最原始型态的权力意志)以及求金钱的意志。
我应该肯定,人的寻求意义与价值可能会引起内在的紧张而非内在的平衡,然而这种紧张为心理健康是不可缺少的先决条件
人,是能够为着他的理想与价值而生,也甚至能够为着他的理想与价值而死。
意义治疗法企图使病人深深体会到他自己的责任,因此必须让他自由抉择为了什么,对什么人或什么事负责。他了解是他自己要负责。这就是为什么意义治疗家在所有的心理治疗家中,是最少把价值判断塞给病人的,他决不允许病人把判断的责任交给医师。
即人所预期的害怕会变成真的,而人过分想要得到的却反而得不到,意义治疗就发展出一种称作”矛盾取向法“的技术(Paradoxical intention)。此法是使畏惧症的病人故意去要他所害怕的东西,甚至只一刹那时间也好。
悲观主义者就好像一个人,既悲且惧地发现他每天撕去一页的日历愈来愈薄。积极解决人生问题的人,则像似一个人撕下日历的一页后,在背面摘记一些日志,然后按序归档。他能够骄傲及喜悦地从那些摘记中回忆生活的丰盈
我们存在的短暂性决不会是没有意义的,反而构成了我们的责任感。因为每样事物的关键点就在于我们知道它是短暂的,所以人必须不断地抉择,哪些要做,哪些不要做,何种抉择可成为一种不朽的生命痕迹?在任何时刻,人都要决定(不管是因而变得更好或是更坏)什么样的事物,将成为他存在的里程碑
命至最后一刻都仍具意义。换言之,生命的意义是绝对的,它甚至包括潜伏的痛苦的意义
当一个人遭遇到一种无可避免的、不能逃脱的情境,当他必须面对一个无法改变的命运--比如罹患了绝症或开刀也无效的癌症等等--他就等于得到一个最后机会,去实现最高的价值与最深的意义,即苦难的意义。这时,最重要的便是:他对苦难采取了什么态度?他用怎样的态度来承担他的痛苦?
我们已经指出了生命的意义是会改变的,但永远不失其为意义,按照意义治疗学,我们能以三种不同的途径去发现这意义: (1)创造、工作。 (2)体认价值。 (3)受苦。
生命的真谛,必须在世界中找寻,而非在人身上或内在精神中找寻,因为它不是个封闭的体系。同样地,我们无法在所谓的”自我实现“上找到人类存在的真正目标;因为人类的存在,本质上是要”自我超越“(Self-transcendence)而非自我实现(Self-actualization)
意义治疗法的一句金玉良言中:”假设你已经生活在第二度的生命中,并假设你第一次作错了,而现在还可能作错一样。“依我看来,再没有其它辞汇,可以比这句金玉良言更能激发起一个人的负责精
传统的心理治疗目的在于恢复病人的能力,使他能工作及享受生命。意义治疗法也包括这些,但更进一步还要使病人再获得受苦的能力,因此需要去发掘痛苦中的意义。
不用说,除非痛苦是绝对必须,否则它就没有意义。
意义治疗学的基本信条之一即是:人主要的关心并不在于获得快乐或避免痛苦,而是要了解生命中的意义。
痛苦在发现意义的时候,就不成为痛苦了,例如具有意义的牺牲便是。
人不应该去问他的生命意义是什么。他必须要认清,”他“才是被询问的人。一言以蔽之,每一个人都被生命询问,而他只有用自己的生命才能回答此问题;只有以”负责“来答复生命。因此,意义治疗学认为”能够负责“(Responsibleness)是人类存在最重要的本质。
生命的意义因人而异,因日而异,甚至因时而异。因此,我们不是问生命的一般意义为何,而是问在一个人存在的某一时刻中的特殊的生命意义为何
人类的存在也是如此,一个人不能去寻找抽象的生命意义,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特殊天职或使命,而此使命是需要具体地去实现的。他的生命无法重复,也不可取代。所以每一个人都是独特的,也只有他具特殊的机遇去完成其独特的天赋使命。
人真正最需要的并非不紧张,而是为了某一值得的目标而奋斗挣扎。他所需要的不是不惜任何代价地解除紧张,而是唤醒那等待他去实现的潜在意义。
因此我所提出的”求意义的意志“(a will to meaning)与弗洛依德心理分析学派(Freudian Psychoanalysls)所强调的”快乐原则“(Pleasure principle),以及与阿德勒心理学派(Adlerian psychofogy)所强调的”求权力的意志“(the will to power)大不相同。
意义治疗的焦点是放在将来,也就是说,焦点是放在病人将来要完成的工作与意义上
会慢慢领悟到一个极其平凡的事实:没有人有权做坏事,即便是受尽欺凌的人亦然。
他只要知道自己有责任为某件尚待完成的工作或某个殷盼他早归的人而善自珍重,必定无法抛弃生命。他了解自己“为何”而活,因而承受得住“任何”煎熬。
人一旦发觉受苦即是他的命运,就不能不把受苦当作是他的使命--他独特而孤单的使命。他必须认清:即使身在痛苦中,他也是宇宙间孤单而独特的一个人。没有人能替他受苦或解除他的重荷。他唯一的机运就在于他赖以承受痛苦的态度。
这些使命因人因时而异,生命的意义亦然
我们真正需要的是从根本上改革我们对人生的态度。我们应自行学习--并且要教导濒于绝望的人--认清一个事实。真正重要的不是我们对人生有何指望,而是人生对我们有何指望。我们不该继续追问生命有何意义,而该认清自已无时无刻不在接受生命的追问。面对这个追问,我们不能以说话和沉思来答复,而该以正确的行动和作为来答复。到头来,我们终将发现生命的终极意义,就在于探索人生问题的正确答案,完成生命不断安排给每个人的使命。
懂得为何而活的人,几乎’任何‘痛苦都可以忍受。”
用这种办法让自己超越困厄的处境。我把所有的痛苦与煎熬当成前尘往事,并加以观察。这样一来,我自已以及我所受的苦难全都变成我手上一项有趣的心理学研究题目了
如果人生真有意义,痛苦自应有其意义。痛苦正如命运和死亡一样,是生命中无可抹煞的一部分。没有痛苦和死亡,人的生命就无法完整。
人最后的内在自由,绝不可以失丧。可以说,他们配得上他们所受的苦,他们承受痛苦的方式。是一项实实在在的内在成就。正是这种不可剥夺的精神自由,使得生命充满意义并有其目的。
人所拥有的任何东西,都可以被剥夺,惟独人性最后的自由--也就是在任何境遇中选择一已态度和生活方式的自由--不能被剥夺。
人”有能力“保留他的精神自由及心智的独立,即便是身心皆处于恐怖如斯的压力下,亦无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