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堡文化研究 第117期
作者:雷焕
编辑:秦陇华
立冬过后,天气晴好,除了早晚能感到初冬的一丝寒意,白天并不冷。
2016年11月13日,是个星期天,身在底层的我,整日奔忙于眼前的苟且,难得休息半天,原本打算去新区给上初中的女儿送生活费,却总觉得时间还早,迟迟没有动身。母亲在院子里喊叫骑扭扭车的孙子“慢点”,父亲在津津有味地看着电视,我泡了一壶他爱喝的白毫茉莉茶,倒给他一杯,自己也倒了一杯,喝茶的间隙,浏览着手机微信,无意间看到家乡著名作家和谷老师发的南凹老家的照片,便随手点赞了一下。打开照片,冬日里的柿树、麦田、古槐、石羊、鸟巢、晓园里的景致清晰如在眼前,我习惯性呷了一口茶,茉莉的香味沁人心脾,回过神来,忽然想去南凹的晓园再看看。心里却又犹豫起来,和谷老师在不在南凹?有没有时间见我?我以啥理由去见他?有时候,优柔寡断,想法太多其实就是在浪费时间。于是,我鼓起勇气,第一次拨通了和谷老师的电话,电话通了,我还没有来得及自报家门,电话那头传来了和谷老师亲切的声音:“哦,是小雷”?我回答:“我是雷焕,不知和老师在不在南凹?好长时间没见面了,想到南凹去看看您?顺便给您送一本新出的《王益文苑》,上面有您的文章。”和谷老师在电话那头说:“下午坐石勇强的车回西安,顺便把老母亲接到西安,这会勇强还没有来,要不然你和他联系,坐车上来,一会再把你捎下去?”我说:“我只有石勇强的微信,没有他电话?”他爽快地回答:“我把勇强电话发给你”。没过一分钟,和谷老师短信发来石勇强的电话号码。我细想了一下,车上去南凹估计能坐下,回来的话,有和老师和他的老母亲,可能还有其他人,今日天气温暖如春,不必给别人增添麻烦,自己还是骑摩托车去。
下午3点,我骑上摩托车沿着黄陈公路,盘旋而上。骑至黑池塬,眼前一马平川,太阳懒懒地挂在南天,路两边的杨树上黄叶迎风飘落,成片青绿的麦苗在冬日的阳光下妩媚可人。快到南凹,地畔上的柿子树上,树叶落尽,红彤彤的柿子挂满树梢,像一个个小灯笼似的点缀着萧瑟的土塬。一年前的10月6日,一个秋雨过后的下午,我也是骑着摩托车慕名拜访了在南凹老家的和谷老师,沿途的景致记忆犹新,节气不同,看到的自然有了些许变化。从我家到南凹,相距不过七八里路,第二次来,更是轻车熟路,不到十分钟,便到了南凹和谷老师晓园的巷子口。晓园门口,一块像牛一样的巨石侧卧在靠右边的院墙脚下,上面刻着和谷老师亲笔题字“晓园”二字。巨石前,几朵不惧冷霜的大丽花开得正艳,还有几簇叶子肥大的绿草守候在左右。晓园的大门锁着,我知道和谷老师应该在其三弟家陪伴老母亲,于是推车前行了二三十米,到了和谷老师三弟家门口。我把摩托车停在门口,拿着新出的《王益文苑》,走进了院子,听到和老师与老母亲在上首的窑洞里说话,于是挑帘而进。和老师看到我进来,起身相迎,我说明来意,寒暄过后,主客落座。和老师的老母亲,八十有一,满头银发,慈眉善目,精神矍铄,身板硬朗,还能做饭照顾自己,四世同堂,可谓老来有福。来串门子的二弟,也过了花甲之年,同样热情好客。和老师给老母亲与二弟介绍了我,我递上了新出的《王益文苑》给和老师,还有去年在《铜川日报》发表的散文《雨中访归园》(描写晓园)的样报。和老师对二弟与老母亲说了我写的关于改造坑洼不平的李家沟道口的文章,经他转发给省铁路系统任职的著名作家孙天才后,道口很快修平的事,我说主要还是和老师与孙天才老师的影响力起了关键作用,多年的难题迎刃而解。我们拉起了家常,同在一条梁上,又相距不远,说起了一些老亲戚的名字,连和老师的老母亲都知道,我不由得钦佩老人的记忆力。天冷了,和老师心疼老母亲烧炕劳累,要老母亲与他去西安有暖气的房子过冬,老母亲说现在还不太冷,住不惯城里的楼房,执意不肯去,和老师只好由着她老人家。
作为国家一级作家,著名散文家的和谷老师,50年代生人,著作等身,成就斐然。80年代就写出了获得中国作协报告文学大奖的《市长张铁民》,先后发表出版了上千万字、50多部优秀著作,倾慕者众多。他退休后依然忙于文化交流及著作,往返于西安与铜川,我们见面的机会不多,他的新浪博客中有上千篇博文,我常在那里汲取文字营养。他一边翻阅着新出的《王益文苑》,一边对我这个文学业余爱好者提出了建议:多读、多看、多问、多写,身边当下的事可以写,算是练笔,更重要的是挖掘人文历史,村庄的变迁的变迁过程中有许多不为人知的人文趣事,记录下来,融入自己对农耕文化的理解,慢慢会形成自己鲜明的特点,这样就会慢慢提高。我仔细地听着和老师的讲解,犹如醍醐灌顶,眼前似乎豁然开朗。
和老师看了一下表,估摸着石勇强的车快来了,让我随他去晓园等候。我在门口推着摩托车跟随他来到晓园,他开了门,又想起门口有一个前几日淘来的破旧石臼,招呼一个本家堂弟与他二弟用架子车推进了晓园,放在木亭子下边。晓园原来是南凹的小学所在地,面积大约一亩左右,荒废了十几年,2009年,和谷老师57岁提前退休后,买下了这个废弃的小学校,修旧如旧,将它改造成现在的样子。2015年出版的散文集《归园》,就是在这个园子写成的。我去年10月份来访的时候,门口的巨石上还没有刻字,园子叫归园还是晓园?名字未定,我写了散文《雨中访归园》发表于《铜川日报》。后来,据和老师说,“晓园”与“校园”谐音,让后人知道这里原来是南凹的小学,定名“晓园”。窗台上与木亭中挂着红彤彤的柿子,夺人眼球。石羊与石猴虽逾越千年,但仍活灵活现,静候在红砖铺成的甬道两边,像酒店的门迎一样欢迎来晓园的客人。时至初冬,晓园里依旧绿意盎然,两棵高大的柽柳枝繁叶密,垂柳也不甘示弱,枝叶下垂,像是在同柽柳比谁的身姿更迷人;一片竹子立于墙角,枝叶高过了院墙,抻着脖子想看外面的世界;甬道两边的园子里的辣椒摘完了,叶子仍绿莹莹的;几株大丽花傲立于园中,分外娇艳,向着冬日里的暖阳点头致意,又像是在炫耀自己才是这个季节的宠物;我忽然发现,石羊脚下,一簇雪白的菊花越过了砖篱笆,匍匐在甬道边,和老师的老母亲正弯腰将它归拢到砖篱笆围成的园子里边,夕阳映衬着老母亲弯腰的身影,好一副动人的画面!
和老师拿出剪花剪子,开始剪园中掉光叶子的桃树,一招一式,如同专业园丁一样。他说他年轻时拉过大粪,赶骡子驮炭,担柿子步行几十里到县城去卖,啥活都干过,如今剪树,不在话下。我看着他剪树的样子,惊叹这样的大作家热爱劳动,还会劳动,难怪他的作品中找不到胡编乱造的东西。叶落归根,功成名就后,他想在这晓园中“种豆南山”体验陶渊明的生活,但他又不想做不问世事的陶渊明,自打退休后,“疲马三嘶为故乡”,一心为家乡谋福利。市长信箱建言,给南凹村解决了自来水;《黄堡文化产业建言》,立竿见影被市政府采纳,包括黄堡书院、陶瓷文化保护与开发、红色旅游等一系列好建议被政府高度重视,有的已经开始实施;今年,9月份,由和老师任编剧的《孟姜女》舞剧成功上演,对正在建设中的孟姜女遗址公园,意义重大,成为铜川市一张新的文化名片。晓园中剪树的和谷老师岂止是个园丁与作家?
晓园中花红柳绿,植物品种繁多,不亚于公园里的植被。但更珍贵的是农耕文明流传下来的各式农具,磨盘、石臼、纺车、风箱、杈、镰刀、碌碡、囤等静立在晓园各处,它们在诉说着耕读传家的祖辈。城市化的进程冲击着渐去渐远的农耕文明,这些看似粗笨的农具,就是当下的农村也很难找到了,后来人甚至不知道名字与用处,但它凝聚着我们先祖的智慧与汗水,奠定了我们今天的幸福生活,刻骨难忘!
大约半个钟头过去了,我被晓园中的景色深深吸引,和谷老师还在不知疲倦地剪着树,我不觉陷入了沉思。现在是初冬季节,到了大雪纷纷的寒冬,雪压枝头,石羊石猴身披银装,一定会更美!正在这时,园子中央的泡桐树上,一个鸟巢里喜鹊突然欢叫起来,喜鹊叫,必有客来。果然,门口停了一辆银白色的小车,车上下来两位年轻人。我一眼认出,走在前边的竟然是时常在网上与我交流的知名青年作家、陕西省散文学会副秘书长、孙犁研究者文彦群老师,紧跟其后的是黄堡同乡,陕西省动物研究所副研究员,即将出版散文集《科苑心语•春暖我心》的石勇强兄,于是上前自我介绍,一一握手。同为70后,同样出身农村,同样爱好文学,这二位真诚笃学,早有成就,我却还在文学的大门外茫然晃荡。想起从前,总以忙于生计为借口,很少读书,至今只有高中文凭,浪费了数不尽的时光,不由得心生愧疚。文彦群老师与石勇强兄鼓励我说:“文凭并不重要,你有生活积累,写的文章接地气,以后多读多写多向前辈请教,一定会提高的!”我不由得备受感激。简单交流后,大家在晓园中合影留念。
天色向晚,和老师收拾好行李,大家帮忙装到小车后备箱里,和老师、文彦群老师、石勇强兄挥手与家人和我告别,石勇强兄开车掉好头,慢慢出了巷子口,车子上了村道。我骑上摩托车,回望了一下,看到,冬日里,夕阳下的晓园格外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