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她们的内心有多么狂野执拗,终究逃不出现实的枷锁。她们必须服从命运波涛的驱逐。
她们都是有天赋的孩子,不用花费太大力气便可在学业与兴趣之间自由转换身份。这种状况既基于良好的家教,也归功于她们自身的努力。
她们从不沉溺于任何娱乐活动,只是把业余的心思与精力投入所热爱的音乐和写作中,其他时间便用来学习。所以她们成绩优异,顺利考上了同一所不错的大学,淡存念中文,荰苼学了英语。
日子如流水一般行进,无波无痕。淡存在学习专业课之外依然坚持着她的音乐,荰苼也坚持着她的中文写作。她尝试给一些杂志社投稿,即使投出去的稿件石沉大海,她依然坚持每周一次,从不间断。并且,在每一份寄出的稿件中,都附有一篇荰苼的自我介绍。
她这样写道:
“编辑你好!我叫荰苼,今年18岁,在XX大学念英文,热爱阅读和写作。内心有一份执拗,默默难平。总是任性地用笔写尽内心的苦涩与迷离,总觉得世界上应该有自己的同类,希望通过文字与之遇见。我看重文字对自身的意义,但也有一份获得共鸣的希冀。书写虽是属于自己的岛屿,但依然希望有人能够驻足留停。
我爱大海,和海上的船帆。希望在新的梅雨季,能够找到自己的航向。不管是否有人理解,仍然坚持。
倘若有人能从我的文字中有所得,我会很开心。
只愿让这一字一句,通向广阔的缘分花地,我会遇见,那一朵街边的白蔷薇。
请给我一个机会。”
荰苼跟淡存提到自己投稿的做法,淡存不像荰苼的其他朋友那样笑她傻,认为她过于剧烈的、不合常规的稿件难以符合世人口味,而是看着荰苼的眼睛,轻轻地对她说:“不管你做什么选择与决定,我都相信你。”这让荰苼想起了她和淡存的初遇、和那双泛着纯净的光的眼睛。荰苼终于明白,那双眼睛给自己带来的不只是纯净,还有无限的依靠与信赖。
荰苼在那一天的稿件里写道:
“当所有人都在怀疑你、将你疏离于圈子之外的时候,你的生命里是否出现过一个人,为你打开一扇信任之门,为你吹开眉头久久堆积的灰尘?
你的身旁是否有那么一个人,将你内心麻乱的线团一根一根地拆解,对你轻轻地说:‘开心就好,别太为难自己。’?”
当她放下钢笔,眼睛望向窗外的野蔷薇,它们绚烂地开着,组成花丛,却把小小的雏菊落在角落。所幸雏菊身旁,有一抹清新的绿。
淡存曾经问荰苼,为什么作品里从来不写爱情。荰苼说,因为她还没遇见过可以爱的人,自然不能深刻体会到爱情的滋味。虽然或多或少看过一些爱情故事,但依然坚信“情动于衷则行于言”,没有真切深刻的切身体悟,如何能够行之于言?
无悲无喜,难以成言。
生命里并不是只有爱情才值得歌颂,亲情、友情与理想,同样值得诉诸笔端。
自己之所以喜欢把小说当作散文来写,只是想更多更纵情地表达思想、传递那“动于衷”的深切情感。情,是世界上最美的言语。它超越一切理智与荣耀,抵达人心深处最柔软隐蔽的地方,与内心的天使不期而遇。
荰苼常常跟淡存探讨内心世界与凡尘俗世的关系,多次思索,均以无果告终。她一方面执着于内心的念想,她总觉得自己的三观与周围世界格格不入,想着倘若有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能让她清清静静地生活该多好,就像陶渊明笔下的桃花源,就像《挪威的森林》里直子和玲子习惯居住的疗养院。她一直想遇见一个和自己三观相合的男子,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过上平静的生活,不用在乎外界众人的眼光,只是过着自己认为安然的生活。这或许是一种自私,但她会用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爱自己珍惜的每一个人。可另一方面,她无法找到这样的地方、遇见这样的男子,只能学会适应与面对。所幸身边还有懂得自己的淡存,让荰苼不至于完全失去自我。
在荰苼坚持寄送了三个月的稿件后,终于有了回音。回信者是一个杂志社的兼职编辑——子揚,他说他恰巧也是XX大学的学生,念的是中文,今年大四,在杂志社兼职。他抱歉说他虽然很喜欢荰苼的文章,但并没有帮她刊登的权利,只是碰巧有一次读到她的文稿和自我介绍,发现是同一个学校的学生,文笔也不错,便想着能不能交个朋友。他问荰苼愿不愿意见面交谈,他一直在寻找一个可以畅谈文学与写作的人,只是在自己的同学和朋友中一直未曾遇见,他从荰苼的文字里可以感受到她看问题的深刻与情感的真挚,他相信她是一个值得交往的人。他说,他相信文字所带来的缘分。他还在信的末尾留下了联系方式。
荰苼把信给淡存看了,问她自己到底该不该答应跟他见面,淡存说:
“当然要去啊,多交个朋友而已,更何况是文学的朋友,一个在杂志社兼职的学长。”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