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白的新米已经从澄黄的稻壳中剥出,放在米桶里;滚圆的赤豆,黄豆,也已经被妥善安放到瓮里;一头褐色乱发的芋头,也被挖出放在屋子角落。
地里,青菜矮胖,系着油绿的围裙;萝卜白胖,炫耀着粗壮的胳膊。
人,也告别了一秋的辛苦劳作,可以放下心来歇一歇了。
地利人和都有了,就只差天时了,腊八来了,那么所有的元素都集齐了,可以唱一台隆重的大戏一一烧咸粥了。
一场戏,必须要有配角和主角。一锅咸粥,也是如此,黄豆蚕豆赤豆青菜萝卜,这些都是配角,只能跑龙套,只有排骨才是主角,才能压得住场面。排骨之于咸粥,是灵魂,是核心。因此,无论贫富,大家都会买些排骨和扇子骨,放入食盐腌制个两三天。 早晨,从瓮里掏出赤豆、黄豆、蚕豆,把它们放入清水中浸泡。安排好豆子,就到地里,寻一篮青菜,拔两三个萝卜,回来把它们洗好,再把芋头刨好皮,时间也差不离十点了。
快马加鞭,开始吧,先在大铁锅里放半锅子水,再把挺腌制好的咸排拿出来,洗一洗,投放到锅里,然后把芋头黄豆蚕豆也一股脑儿放进去,让它们在锅的舞台预演起来。
灶台上的活安排妥帖了,就转到灶下吧,先点几个草把,然后把树枝放进去,不一会儿,灶前火光熊熊,人们的脸被印得通红。这时若顺手往灶膛里丢进一个山芋,等饭烧好了,便能收获一个香喷喷的烤红薯。
一会儿,锅中心的水开始翻滚,锅的边缘则泛出白色的渣滓浮沫,拿把勺子,把它们一一舀掉,然后倒些料酒,再煮。半个多小时后开锅,加入淘好的米,让它也加入唱戏的队伍。
骨嘟骨嘟,听了将近一个小时的唱戏,青菜萝卜早已按捺不住,也争先恐后地跳入锅里,尽力表现自我
10分钟后,这一场关于咸粥的戏已接近尾声了,开锅,热气是不由分说地扑向脸面,只能把眼眯着,待热气散了些,拿把勺子尝尝咸淡,咸淡合适,就放味精。
咸粥起锅,先盛几碗给邻居端去,让他们也尝尝自己的手艺。然后,自己一家,每人一大碗,坐着,蹲着,呼啦呼啦地吃完一碗又一碗。
这就是我家每年一度的烧咸粥大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