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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诸神的恩宠

新冠疫情期间， “中国玻璃大王”曹德旺慷慨地捐出1亿善款，让人由衷钦佩。然而，在纪录片《美国工厂》里，曹德旺却显露出另一幅面孔。

《美国工厂》由美国前总统奥巴马夫妇投资拍摄，博格纳尔和赖克特执导，于2019年8月21日在美上映。影片讲述了中国福耀玻璃集团购买了美国代顿地区的一座废弃工厂后，中方管理者与美方蓝领发生的一系列故事。影片耗时三年拍摄完成，上映后在全球引发轰动，并荣获第92届奥斯卡最佳纪录片奖。

从该片中，我们能看到一个在商言商、铁腕霸气的曹德旺。

一、 代顿来了大救星

2016年10月7日，美国俄亥俄州代顿地区莫瑞恩市，艳阳高照。

福耀集团的代顿项目竣工庆典正在隆重举行。代顿，位于美国俄亥俄州西南部，工业发达，交通便利。2008年之前，这里曾是通用汽车的工厂，金融危机过后，通用工厂关闭，当地2000多人失业，整个地区陷入萧条状态。

2014年年底，曹德旺来到代顿，斥巨资买下通用汽车的废弃厂房，创建了福耀玻璃美国工厂，新工厂要招募大量员工，这让当地百姓看到了生活的希望。

导演博格纳尔和赖克特都是代顿人，他们敏锐地观察到福耀给当地人带来的精神变化，这也激发了他们的创作灵感。于是，两人决定拍一部电影，真实地记录下中国人在美国开工厂的全过程。随后，他们主动联系了曹德旺。

曹德旺是一位颇具传奇色彩的企业家。他于1946年生于中国福建，从小家境贫寒，14岁辍学后，靠卖水果、卖烟丝为生。30岁那年，他去一家玻璃厂当了采购员，这成为他人生的转折点。七年后，他承包了该玻璃厂，并很快让工厂扭亏为盈。随后，他转战汽车玻璃市场，半年赚了70万。

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福耀集团成为国内首家上市的民营企业。如今，它已成为中国汽车玻璃的龙头企业，大众、奔驰、宾利等国际知名汽车厂商，用的都是福耀的玻璃。2019年，曹德旺以22亿美元身家登上福布斯全球富豪榜。

中国拥有极好的创业资源，曹德旺为何要舍近求远，千里迢迢去美国开厂？对此，曹德旺直言不讳地说，自己是为了赚钱。玻璃运输难度大，就近建厂能节省成本，提高利润。

他算过一笔账：美国人力成本是中国的3倍，但美国天然气价格只有中国的1/5，电费是中国的1/3，水费更少，在美国开厂，运输成本低，赋税轻，总体算下来，赚得比在中国多。

而且，代顿招商引资的条件也很诱人，福耀只要雇1500个当地人，就能得到1500万美元的补贴，还能免去办公楼800万美元的产权税。刨去各种补贴，福耀开这个厂，纯开支并不多。

在代顿扎根后，福耀想让这家工厂尽量美国本土化。影片中，有个细节就能看出来。中方主管请示曹德旺，是否要在大堂悬挂中美两国的图画，曹德旺说：“我们要入乡随俗，都挂美国的吧，不要刺激他们。”

开业之初，福耀的美国工厂里，从普通员工到公司高管，一律都是美国人。这也让当地百姓对这家中国企业充满了信心。

二、遭遇滑铁卢

鲍比在通用工作了15年，工厂关闭后，他一直找不到工作。被福耀录用后，他感动到热泪盈眶。

叉车工吉尔也是前通用员工，失业后，她寄住在姐姐家的地下室里，被福耀录用后，她租了新房子，开始了新生活。

随着福耀工厂在美国落成，中美员工之间的矛盾也随之暴露。矛盾主要聚焦在三方面：生产安全、加班问题、薪酬问题。

第一，生产安全。

鲍比在通用上班时，从未受过工伤，来福耀后没多久，他的腿就受了伤。

为了提高效率，主管要求吉尔开叉车时超载，而她觉得这是拿命换钱。

在美国员工看来，福耀没有安全体系，机械设备过于密集，防火意识淡薄，很容易出生产事故。更重要的是，中国主管态度粗暴，很不尊重人。

第二，加班问题。

福耀的中国式管理让美国人“水土不服”，效果可想而知。为了提高效率，福耀邀请了六七位美国高管来中国福耀总部观摩学习。面对福耀的企业文化，他们瞪大眼睛看着，眼中充满了好奇。这好奇中，又带着些许沉重。

然而，福耀的努力没什么效果。美国员工依然很抵触加班，他们受不了高强度的工作，总拿福耀和通用比，抱怨连连。而在中国管理者看来，美国工人又懒又慢，中国工人一小时能干完的活儿，美国工人一天都干不完，效率极低。

第三，薪酬问题。

肖尼亚是玻璃检查员，在通用时她的时薪为29美元，现在在福耀只有12.84美元，尽管少了一多半，她却很知足。

另一个美国员工说，工资确实太少，哪怕只加一美元，也是对员工的激励。

美国工人对福耀越来越不满，这让全美汽车工人联合会（简称UAW）看到了机会。

UAW曾被认为是“全球最具战斗力的工会”。上世纪四五十年代，它的总成员曾超过150万人。如今，UAW已经从纯公益组织变为商业机构。一方面，UAW会为工人争取更高的工资，另一方面，它也会从中抽成。工人赚得越多，它抽成越多。

看到工人对福耀纷纷不满，UAW开始趁机挑唆工人闹事。UAW每天列队在工厂的入口处，拉着横幅，举着喇叭，不断怂恿工人成立工会，以此维护自身权益。

作为通用汽车的“接盘侠”，曹德旺说：“如果工会成立的话，我就把工厂关了，就不做了。通用怎么倒掉的？通用就是死在工会上面。”

随后，他要求美国高管尽快解决此事。然而，美国的两位高管根本没有能力平息这场风波，最终，两人双双被解雇，替换他们的，是经验丰富的华裔管理者刘道川。

刘道川一上任，就用中英文分别对中美员工进行了集训。他深谙中美文化差异，又有丰富的管理经验，没过多久，把员工们治得服服帖帖。

为了平息工会风波，在他的主张下，福耀花了一百万美金，聘请了专业机构来对抗UAW。福耀在工厂内散发传单，抨击UAW的腐败行为，鼓励工人投反对票。

这时候，工人们左右为难。支持吧，UAW要抽成，反对吧，福耀用人确实太狠。然而，就在正式投票的前几天，媒体突然曝出UAW官员涉嫌贪腐的新闻。这下子，多数工人心里都有了答案。

三、资本与人性的对决

福耀和UAW的拉锯战持续了18个月。这期间，为稳定军心，福耀决定给所有工人提高时薪2美元。这一招相当管用，很多闹事的员工都闭上了嘴。

2017年11月9日，投票结果公布。福耀以“868票反对，444票支持”的压倒性胜利，赢得了“战争”。此后，再也没人敢提建工会的事情了，曹德旺赢了。

风波平息后，福耀制定了更为严苛的KPI标准。那些带头闹事的、干活太慢的、总是抱怨的员工，都被以“无法完成KPI”的理由辞退。开叉车的吉尔因为支持工会而被开除。

影片结尾，中方管理者告诉正在视察工作的曹德旺，近期会新增几台机器人，到时候，那几条流水线上的工人都要被裁掉。曹德旺点了点头，他身旁的美国工人仍在埋头干活。这个镜头轻描淡写，却极其讽刺，让人们见识了曹德旺资本家的一面。

《美国工厂》中，美国工人过得如此悲催，那中国工人又怎么样呢。窑炉工程师小王，18岁就进入福耀，一干就是20年。被外派到代顿工厂后，他说压力比国内大好几倍，自己经常忙到顾不上吃饭，时刻都要紧绷着弦儿，随时都要做好准备，去处理各种突发事件。影片结尾，三年后，小王把妻儿接到了美国，一家人住在宽敞明亮的别墅里，尽享天伦之乐。

说回曹德旺，他虽然在美国开厂，却没忘记自己是中国人。在曹德旺心里，真正的企业家是这样的：“国家因你而强大，社会因你而进步，人民因你而富足。” 2005年，他主动把绿卡还给了美国。他说：“福耀将成为中国未来汽车玻璃的代名词，福耀永远属于中国人。”

曹德旺说到做到，他不仅不移民，还屡次捐款赈灾，成为中国优秀企业家的榜样。1998年武汉洪灾，他捐款300万；2008年汶川地震，他捐出2000万；2010年，云南等五省旱灾，他捐了2亿；今年新冠疫情爆发，他捐款1亿。多年来，他累计捐款高达110多亿元，名列“中国慈善家榜”前茅。

曹德旺是企业家，他也懂得中美差异，福耀在美国的工厂，融合了中国血脉和美国DNA。无论是中国工人，还是美国工人，都希望能合理解决文化冲突，既保障员工利益，又让工厂盈利，实现双赢。这个目标，在福耀工人的努力下，正在在慢慢实现中。据悉，福耀的美国工厂2016年亏损2.9亿；2017年实现扭亏为盈；2018年盈利2.4亿，2019年上半年盈利1.48亿元。2020年年初，因疫情影响，福耀玻璃每月利润损失约在1.5亿元。

《美国工厂》包含了中美工人的血与泪。看完这部纪录片，最大的感受是：真实。影片中，美国工人在生存和尊严之间的挣扎，中国工人在异国他乡的艰难谋生，都让人感同身受。

拍摄的三年里，曹德旺一共接受了导演的八次专访。他说，自由公开地拍摄，有利于增进中美了解。该片获得奥斯卡奖后，导演博格纳尔和赖克特在领奖台上特意用中文说：谢谢曹德旺！这句话，某种程度上也说出了代顿工厂美国工人的心声。

在全球贸易壁垒加大的今天，中国企业的“出海”之路，变得愈加艰难。曹德旺在美国开厂，站住脚，只是第一步。接下来，如何进行商业创新和数智化转型，才是曹德旺要面临的真正难题。

未来，福耀的美国工厂将何去何从？只有时间知道答案。

（完）

作者介绍：诸神的恩宠，写作者，多平台签约作者。本文为原创文章，抄袭或洗稿必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