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神经脊髓炎是个罕见病,目前无法查出病因、无法对症下药,且会无缘由的来回复发。此病不是慢性病,治疗只能靠激素冲。发病时眼睛变暗(失明),下半身瘫痪。
我是去年年底得的视神经脊髓炎,到现在已经4个多月了(激素已经减到2片)。性别男,30岁,未婚,本来在北京市工作,得了这个病只能回家养。通过写这篇文,一是与病友们分享一点信息、思考和乐观情绪,让我们携手共同面对这个罕见病;二是对过去几个月的一点总结、分析和感悟。文笔拙劣,再加上眼睛没有恢复,花了半个月才断断续续写完,难免错漏,见笑见笑。
文中叙述的如何治疗、相关症状、医生建议等,只是针对我个人的病情而言,仅为大家提供参考,切勿影响自身治疗,病友们切遵医嘱。
1、准备
事情大概就是这样了,我想。
我躺在病床上,护士陆续给我打上促进微循环、保肝、保胃的吊瓶,并安排了第二天的核磁共振以及相关检查。与我同病房的是两位老人,虽然也是住院,但身体还不错,得的是其他神经类疾病。
我脑子略懵,无法相信发生了什么事。当时大概是下午四、五点钟,但从我的眼睛看外面跟半夜一样。一想到父母这么大年纪竟然还要遭罪北上来照顾我(我的父亲心脏搭过桥,有高血压等一系列病,终身服药),再加上这“黑暗”的气氛,我的眼泪流了出来。我大概流着泪憋着嚎了半分钟停下,开始正视自己现在的处境。
现在有两件事:一是父母和表哥最早明天中午到,在此之前必须有人照顾我,于是我拨通了一个好哥们的电话。他在外地出差,于是让他老婆明天一早就过来。二是公司一定会有所动作。要是住个几天就出来了,那还好说;要是慢性病或者疑难大病,那我就不可能回去了。按照我现在的情况,很难想象是个住院十天半个月就能完好如初的病。人嘛,不用咬住骨头不撒嘴。因此,我要做好离职的心理准备。
2、来了
身心俱疲,越想越多,难以入眠。第二天早上,我刚要入睡的时候,护士进来了,让我起床。我跟护士解释了一下我的情况,她表示同情,并继续催我起来。就在我迷糊的时候,我哥们老婆来了,我一下就醒了。她还给我买了水果、拖鞋、水杯等让我住院用,我十分感激,很想扑在她的怀抱里睡一觉。吃完早饭,过了一会,B来带我去做核磁共振。于是哥们老婆找了个轮椅把我推到核磁室那边,我再慢慢走进去。
做完核磁往外走的时候,忽然,一双有力的臂膀把我抱了起来并放到了轮椅上。我感到很纳闷:因为我对自己的体重还是有自信的,不可能就这样被人抱起来。正当我推断是因为我瘦了不少所以才能被抱起来的时候,忽然感到一双温暖的臂膀抱住了我婴儿屁股一般大的脑袋,头顶传来轻微哭泣的呼吸声。我愣了一下,眼泪流了下来——那是我的母亲。
父母和表哥出高铁后来到医院,给B打了电话,直奔核磁室。把我抱出来的就是我的那位与我体重不相上下的表哥。回到病房,哥们老婆就告辞回去了——毕竟从她家到这里得大概2-3个小时,得早点走。我向她投去了我自认为是感激的眼神——因为事后哥们说,她在走的时候看到我向她投去了青蛙寻找动态物体时候的眼神,问我什么意思。
3、检查
住院后,做了几乎所有检查,把我的心肝脾胃肾血尿屎全都查了个遍,终于确诊为视神经脊髓炎。当时做检查的时候,所有检查结果都很好,就剩下血检结果了。B说一定是因为血出了问题,否则怎么会这样呢?我一眼就看出来他不自信了,于是骄傲的说“身体功能太过强大,难查也没办法”。B没有理会我。过了几天他来给我做腰穿…….侧躺在床上的我心里默念着“其实我身体功能不强,经不起折腾……”
确诊后就进行激素冲击,在父母的坚持下也进行丙球冲击(因为B说丙球冲击的作用可能不是很大,费用贵且不报销)。于是我就整天躺在床上,左右手都扎着针,上半身用着心率监测仪。这时我感受到了插尿管的好处——不用下床小便,减少了来回的麻烦:有些事还真是祸福相依。刚开始,我打1500的激素(每打几天减一半)。我问怎么打这么大的量。B说这个量是根据体重来的,一般人冲700多就可以了。当我听到我的脂肪被明码标价以后,我的减肥动力被彻底燃起,这个动力一直保持到现在。
往后的一切就是一个住院的人会经历的一切。表哥看我病情稳定就回去了。公司也解除了劳动关系,但是可以替我多交两个月社保,我同意了。元旦是在医院过的——我暗自发誓,以后要好好爱惜身体,决不再让家里人在医院过节。我的眼睛也在缓慢的恢复中,逐渐能够稍微用手机了。但这个时候,又有新的病症出现了。
由于激素冲击的缘故,血糖、血压偏高,而且腿抽筋到几乎无法走路(大量钙流失)。好在血糖、血压没有高到离谱的程度(饭前8、饭后10左右),于是在药里加了降血糖和血压的药,打的吊瓶也加了两瓶葡萄糖酸钙,牛奶也开始当水喝。逐渐恢复了能走、稍微能看的状态。于是我又暗自发誓:一定要健康养病,千万控制好血糖血压。我经常带着耳机在走廊里来回散步,发现这整个楼层除了我就没有60岁以下的病人,心里就有些黯淡。但是在这个群体里,我能戴着耳机到处溜达,会用各种音频APP,而且能一次走半个小时以上,一天能走四次,是这个楼层病人里最时尚且健康的人(简称“尚健人”),信心也就回来了。
4、罕见病
在与B的交流和自己查询的过程中,我逐渐知道了这是个什么病。视神经脊髓炎是免疫系统疾病。打个比方:免疫系统就是驻扎在体内的军队,他们的任务是找出病毒,然后消灭。免疫力越强,代表军队战斗力越高。视神经脊髓炎会导致军队指挥中心出问题,把我的视神经当成了病毒,整个军队都向我的视神经杀去,导致眼睛出了问题(这就是为什么眼睛看东西会灰暗);同时,军队还会攻击其他地方,导致身体某部分的功能瘫痪(比如控制尿的神经和控制腿脚走动的神经)。军队越厉害(免疫力越强),损害越严重。治疗耽误越久,杀伤面积越大。因为这是罕见病,没有明确的病因,也就没有针对性的药物,只能用激素冲。我每天除激素以外的20多片药不是用来治病的,是用来对抗激素副作用和养护神经的。
至于我的症状,一方面相对较轻,因为没有出现瘫痪(只是疼和发麻、无力),而且治疗较早;但是另一方面,我竟然是两只眼同时变暗(这个病大多数只是一只眼),比较少见。
B告诉我一件好消息和一件坏消息。坏消息是这个病复发率非常高,五年内基本必然复发。虽然极少的病例永远不会复发,但不要指望这种好事发生在自己身上;好消息是我复发的时候大概率不会瘫痪,只会眼瞎。听了这个消息我心凉了一半:盲文很难学啊,而且以后再也看不到哥们和他媳妇了吗?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B又交代了我注意事项:这个病复发的原因不清楚,但是一定要注意不要劳累,生活必须规律健康,不要发烧、感冒和拉肚子。我拍着胸脯保证绝对不会。他又说,视神经脊髓炎对神经的损伤是不可逆的,也就是说被杀死的神经不会复活,因此我的眼睛不可能恢复到正常人的情况。而且每复发一次,眼睛恢复后的状况就糟糕一次。因此不要着急工作,回去吃激素,就算停了激素也要至少再等3个月再说别的事。最后,他说如果我想尽量不复发的话,要每半个月到一个月一次血常规检查,还要戒烟戒酒戒辣,火锅、烧烤等不是煮出来的东西最好别吃,除了水和牛奶外的液体最好别喝,营养要丰富,但吃的要少。在B说这个“最后”之前,我有信心战胜病魔控制复发重新走上人生巅峰。但是听到“最后”,我心虚了。我决定以后正视我自己。
终于,20多天后我出院了。出院前把尿管拔了,开了一行李箱的药——五分之一是激素(甲泼尼龙),剩下的全是抵抗它副作用和养护神经的药。出院的时候看世界依然有些灰暗,但是已经能看了。浑身没力气,走不了多长时间路,走多了就疼。在激素的冲击下我变成了满月脸水牛背孕妇肚蛤蟆皮,曾一度非常伤心。但我转念一想,在没冲激素之前我也差不多,于是就平静了下来。
过了几天买上火车票,终于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