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风景一致,不大的小城,日出后的拥挤,一个公交车圈成一个世界。洗发水的香腻,身体的咸味,老奶奶豪爽的笑声,司机师傅如小贩般的吆喝,胳膊伸得老长,只为抓住那根冰凉却能保你站稳不摔倒的扶手。人们渐薄的外套,提醒我春天来了,而我却好累。我试着往远方眺望,晨雾中的远方有一座佛塔,那时这座城市的标志性建筑,经常路过,很少去玩过,始终害怕在那个庄严的地方会做错些什么。再远方是若隐若现的山,山也是座神圣的山,每天都有很多去那里祭拜的人,拿着供果和昂贵的香,最后换一根红色布带,绑在茂盛的树枝上,那些人说你求什么就会得到什么。我也绑过一次,但我忘了当时求的是什么了,我心不诚,求什么都不会灵,所以总是骗自己,我求的是世界和平。
乘客下车的时候把我的包都挤扁了,我占有的地方很窄,他们一碰我,我也就歪倒了,我尽力抓好扶手,也尽量不往旁边人的身上靠。我讨厌与陌生人甚至是熟识的人有太过近距离的接触,可我总避免不了做这样的事情,尤其是在坐公车去上学的路上,稍微晚了一点,就不得不扑进这个拥挤的小世界里。
此时,外面的世界也是一样的,本就不宽敞的街道上爬满了四个轮子的钢铁甲虫,它们只能爬,不会飞,看起来不怎么可爱,却又让那么多的人饥渴似的想去拥有。拥有之后的结果,就是给这个世界添堵,堵了之后更是寸步难移,奇怪的是,本来自己也是制造这个结果的其中一分子,却还要一个劲地按喇叭,抱怨前面的谁谁谁堵住了他的路,其实还不是自己堵住了自己的路。我晕车,我不喜欢坐车,只是这个世界有许多的不得不就是为像我这种矛盾的人准备的。有时候也在想,究竟是像我这种矛盾的人拼凑成了这个矛盾的世界,还是这个矛盾的世界成全了这个矛盾的我。呵呵,矛盾!我终归觉得这是存在这个世界里的悲哀,但,一切,无解。就像我们为什么要早上八点上课一样,无解。于是我们在这个无解的世界里继续算着无解的数学题,掰扯着无解的鸡毛蒜皮,参与着无解的争争斗斗,憎恨着无解的拼死挣扎。
在来时的路上,我编了一首诗,可到班级里想写下来的时候,却忘记了具体的字眼,大致是这样子的吧,我想:
阳光俯视着世间的一切,上帝坐在门前的柳树下喝着茶,天堂里有数不完的悠闲可以荒废,人间却似苦海,有无穷的惊涛骇浪,泡在里面的人在拼命挣扎。欲生欲死,没有出口。生便是出口,死亦便是出口。
暂定这首诗名为《苦海》吧,我也深陷在其中,此刻,我泡在名为“课堂”的苦海里,已经很苦了,老师却偏爱让我们思考他那些永远没有答案的问题。他就像个骄傲的老头,尽力掩饰着对我们的嘲笑,他永远讲不出什么大道理,他只是课本的搬运工,而我们不得拒收。越是这样,我们越要被嘲笑,在很多老师眼里,坐在这个教室里的我们,连他们的一根毛发都不如,我们也只好苦笑,这是我们仅剩的资本。呵,突然觉得已经很适应公交车上的拥挤了,我与那些陌生人像熟人般的近距离接触,至少没有人觉得诧异,没有被人瞧不起。这里是个顺其自然的世界:有座便坐,没有座便站着,车来了就上车,到站了就下车,一个人就投一个人的钱,一群人便找一群人的话题,偶遇到了谁就打声招呼,告别了谁,就热情地说再见。也会有脾气不好的乘客引起骚乱,旁人若想管就去拉扯,若不想管就自动忽略。司机掌控着我们的路线,他便成了上帝,对身后拥挤的人海淡然,或催问一下谁要下车,也要监视着逃票的人,更会对乘客的问句不理不睬。没办法,有大世界,便就要有小世界,有大上帝,也要有小上帝。我们终究是不大不小的乘客,上车就属于小世界的拥挤,下车就属于大世界的繁华。“拥挤”和“繁华”是这个发达的世界里的代言词,偏又是我们成全了这样的代言词。似乎,我们成全了这世界里的许许多多,似乎,我们从没被这个世界成全过一次。
于是我们依旧要做着许多不得不做的事情,上学、毕业、考文凭、找工作、挣工资,凑个家,学到老、活到死。
死后,我们便又成全了这个世界的轮回。
终究,是我们成全了这个世界,而成全了这个世界的我们,都很难成全自己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