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个故事。是村西的故事。
村西和村东一样,也有一个大坑的。大坑西边长着一棵老槐树,很有些年份的老槐树,树身都空了,树叶很繁茂。是村人扎堆吃饭纳凉的地方。老槐树旁边住着一个叫张大横子的。张大横子络腮胡子,极凶像。与老娘过活,三十多了还没有成亲。
据说张三横子水性极好。夏日的傍晚,就光了上身,穿一条大裤衩子,盘腿坐在水坑的水面上,还能在盘着腿弯里放了菜碗、馍儿,一手端了饭碗,一手拿了筷子,就飘悠悠飘悠悠地吃了起来,不会沉入水底,更不会呛水。吃着饭,还和老槐树下边的人聊天儿。吃完一碗饭,就悠到水坑边,先将碗儿筷子放在老槐树下边,再抓了槐树干爬上水来。
这张大横子也是跑粮道的。不过他和张三汉子不一样,张三汉子是赶了大车跑粮道,张大横子是推了独轮车跑粮道,早去晚归的,靠卖力气挣些钱养活老娘和自己。
也就那么一回,是正午的时辰。张大横子一般是日薄西山才回来的,那一天赶了早了,买卖也顺,大晌午就赶了回来。张大横子推了空车往回走,显得非常轻松。车子“吱-呀呀”“吱-呀呀”,一路唱着歌。拐过了一个弯,又拐过了一个弯,要下坡了。坡底是一片河滩地,长着稀疏的芦苇杆儿。张大横子走着走着就懵了,就乱了步伐了。稀疏的芦苇杆隐不住的是一团白光,一团在他面前舞动的白光。张大横子在舞动的白光里就迷糊了,就翻了独轮的车子,猫着腰儿飞速地向白光扑了过去……。那白光不是别的,原来是一个小媳妇在那里解溲儿。及至发现扑过来一个汉子,已经晚了。张大横子已经扑到了她。张大横子慌乱着,喘着粗气,费了好大力气,也只是很毛草地把那件事给办了。
其实那位小媳妇丝毫没有反抗儿,等到张大横子松了手,站起身来,扎上裤带的时候,他发现那小媳妇已经绵软软地躺在地上,已经没有出气了。
张大横子慌了神了,慌忙地跑到车边,抄了车子,在一阵极速的“吱呀”声里逃回了村里,逃回了家中。
那一夜,张大横子背着老娘喝了酒了。酒是那种红薯干酿的酒,一股坏红薯味儿。张大横子没有喝出什么味儿,只是一味地喝呀喝呀的。不知道喝了多少了,还是喝,眼前老是有一团白光在晃动,就也把张大横子晃动了起来,跟着白光,晃在了那满满溢溢的一坑水里……
第二天早上,人们在水坑里发现张大横子的时候,张大横子已经鼓鼓胀胀地横在了水面上,眼睛依然睁着,极凶像。
村里人用一条破棉絮把他裹了,埋了,埋在了村西北的一片荒野地。
那片荒野地从此也更加荒野了。
张大横子竟会被水淹死。
村里人百思不得其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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