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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参与书香澜梦|主题征文第17期。
01 许廷远，我们就到此为止吧！
“夏七月，你告诉我，你到底要干什么？”许廷远皱着眉，一脸愠怒，手里的文件包用力拍在桌上，撞翻了桌角放着的花篮。花篮落地，花束散落一地。
片刻的怔愣之后，七月缓缓站起身，小指微翘，拍掉衣服上的枝叶碎屑。她面色淡淡，没有丝毫的惊讶，也没有以往的小心和惶恐。
花剪被她的衣袖碰落，发出一声脆响。她看都没看一眼地上的狼藉，就那么一脚一脚踩过去。碾碎的花瓣，在地板上留下淡红的印痕，如带血的泪。
许廷远看着她淡定从容的模样，心里突然滑过一丝慌乱。以前的夏七月，舍不得看他有分毫的不开心，他一个浅浅的皱眉，她就会使尽浑身解数哄他一笑。
两个人在一起三年，虽然不爱她，许廷远也没有想过要分开。夏七月很不错，一直懂事、勤快，把他照顾得很好。不过，最让他满意的，还是她特别乖巧，从来不会像其他女孩子那样任性，甚至胡搅蛮缠。
他的感情已全部耗尽，没有心思再花费在别人身上。最爱的女人离开了，再遇见的其他人，都只是将就。不过，能有一个满眼都是自己的女人陪伴余生，总好过一个人形单影只。
当然，作为回报，他也没亏待过夏七月，她张罗的那些莫名其妙的纪念日，他都耐着性子配合，并且送上价值不菲的礼物。
他曾经想过，就这样和她一辈子吧。七月嘴甜性格好，有小家碧玉那种内敛的漂亮，父母对她也相当满意。更重要的是，她是真心爱自己的，他看得出来。
不爱又怎样？适合结婚就行。父母年纪大了，一直盼着他结婚生子，让他们在有生之年，能享天伦之乐。
可是，就在他们选购订婚戒指的时候，一个电话打过来，是璐璐无助的哽咽：“廷远，我的证件都丢了，你能来机场接我一下吗？”
顾不得七月惊愕的注视，他一路狂奔，奔赴那个曾让他撕心裂肺，却又忍不住朝思暮想的女人。那是他刻骨铭心的爱情啊，他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三年的恨意，在看到她落泪的那一刻，瞬间烟消云散。他带她报警、补办证件、找酒店，安顿好一切，又陪她一起吃晚餐，去海边看烟火表演。
七月的电话，被他毫不犹豫地挂断，之后索性把手机设成静音。那一刻，他只想放任自己沉醉于这短暂的快乐，至于明天，就明天再说。
许廷远并不确定，他和璐璐到底有没有未来。父母不喜欢璐璐，当年就极力反对；如今她离婚归来，恐怕——
所以，要不要对七月坦白？这个问题，自与璐璐重逢的那一刻起，就一直在他心里游移摇摆。这是一个艰难的选择，一边是自己失而复得的挚爱，一边是父母看好的儿媳，他需要时间，冷静地衡量利弊。
可是，七月打破了他苦心维持的平静局面。母亲开口就是质问：“你这是要为了那个璐璐，让我们把老脸都丢尽了是吗？”
“那么，你倒是说说，我做了什么？”七月在沙发上坐下来，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然后开口打断他的沉思。“我每天都要做很多事呢，你对哪一件感兴趣？”
七月的漫不经心，再次点燃了许廷远的怒火。“夏七月，你不要——”
七月打断他，语气淡淡的：“所以，许廷远，我们，就到此为止吧！”
02 许廷远，你从不曾这样对我笑过
心，还是有点疼。许廷远之前，七月从来没有这么深爱过一个男人。她表面大大咧咧，内里却一个很传统的女孩，她相信，爱是一辈子的事。她曾对自己发誓，要爱许廷远一辈子。
客观地说，许廷远是个不折不扣的美男——下颌棱角分明，眉骨高耸，两道浓密的剑眉斜飞入鬓，鼻梁直挺、鼻翼精巧，眼尾上挑，是撩人心弦的桃花眼。他的M字唇丰润而翘挺，简直就是行走的人间妖孽。
入学报到时，许廷远作为同系师兄迎接新生，他拉着七月的行李箱，七月盯着他挺拔的背影，满眼都是星光。初见的第一眼，她就放弃了抵抗，任由自己溺死在他清冷如寒潭的眼波中。
只是那时候，他有女朋友，一个优秀且漂亮的女孩。她只能黯然神伤，恨相识太晚。
重逢已是五年后。那天，她们小组在虹桥坊聚餐。人来人往的大厅里，他大步过来，抓住她的手臂，低头凝视她的眼睛，声音低哑，：“七月，我们在一起可以吗？”
七月不记得当时他是什么表情，她只知道自己傻愣愣地冲他点头。可她忘了，他说的是在一起，而不是我喜欢你。
她更不知道，那天许廷远的表白，不过是因为悲愤难当，是为了报复璐璐的执意离开。她也没注意到，就在许廷远身后的门口处，一个女孩死命盯着她，满脸寒霜。
没有正式的表白，也没有浪漫的鲜花，他们就这样稀里糊涂地在一起了。七月以为，只要两个人真心相爱，形式可以不必在意。只是没想到，变故来得让人猝不及防。
2月14日情人节，七月早早起床，把送许廷远的礼物放在沙发上。是FERRAGAMO最新款领带，亮丽的蓝，很配许廷远最爱的白衬衣。
许廷远偏爱白衬衣，一心一意的那种。她曾尝试着给他买回黑色、灰色和浅粉色，他只瞟一眼，就嫌弃地皱眉，让她回去退货。
那之后，七月就只给他买白衬衣，并且越来越喜欢白色的简约优雅。毕竟，真正的爱情，是无条件的接纳对方，而不是以爱的名义去改造他。
自我陶醉片刻，七月进厨房煮了香糯的紫米粥，又出门买了他爱吃的小笼包。当然，这些都只是前奏而已，大招在后边，她预定了虹桥坊酒店带温泉的房间，纪念他们最初的相遇。
“阿远，”她喜欢这样叫他。这个称呼，自带了一家人的亲切。“今晚把时间空出来好吗？我们——”
他伸向包子的手顿了一下，然后收回来。七月听见他干巴巴的声音：“改天吧，今晚有事，我走不开。”
虽然失望，她也只能假装无所谓，笑言“那你先忙正事”。他喜欢她的懂事，恐怕到目前为止，也仅此而已。
七月把礼盒打开，给他系上新领带。许廷远尴尬地说谢谢，说他这几天太忙，忘了给她准备礼物。“要不，你自己挑一个，我买单？”
下班后，七月与闺蜜陈樱汇合，一起去虹桥坊。票已经买了，不能浪费。而且，她也不想一个人待在空空荡荡的家里。
“情人节他都不陪你，只补个礼物就算了？七月，你不能这么好说话！这样，今天所有的花费，都让许廷远这个浑蛋买单，这是他该付出的代价。还有……”陈樱恨铁不成钢，一路唠唠叨叨数落七月掉价儿没出息。
七月敷衍地应着，却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她都没试过和许廷远撒泼打滚儿胡搅蛮缠，他们之间更是从未涉及过钱的问题。她有工作，有能力养活自己，她要的未来，是与他携手同行，比肩而立。用自己的钱，不香吗？
两个人选了一个花瓣状的小池子。陈樱慵懒地靠在池边，话题依然不离许廷远。唉，摊上一个比老妈还烦人的闺蜜，七月也只能默默承受。
七月慢慢沉入水中，只留了一个头颅在水面。温暖的水流滑过肌肤，似乎能熨平每一个毛孔里潜藏的疲惫。温泉的蒸汽在头顶弥漫，暖黄的灯光穿过飘渺的水雾，给人一种富丽堂皇的错觉。
陈樱尽管唠叨，七月不反驳，只含笑倾听。陈樱于她，一直是一个姐姐般的存在。陈樱的苦口婆心和咬牙切齿，都给她一种温馨的幸福感。
然而，从卫生间回来，陈樱突然就说不好玩了，催七月换衣服回家。她眼神飘忽，如果没有看错，那目光中有一闪而过的狠戾，还有隐隐约约的一丝怜悯。
怜悯？七月有些懵。她抬头，迎上陈樱躲闪的目光，“有事直说，我受得住。”
下一刻，七月一路跌跌撞撞，被陈樱拉进一个包厢。
当所有人都看向她们俩的时候，七月第一时间就锁定了许廷远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说熟悉，他的五官还都是原来的样子，与早上出门时一样，不多不少；说陌生，是他舒展的眼角眉梢，和仍未褪去的笑意。
“许廷远，你从不曾这样对我笑过。”七月愣在原地，自言自语。
许廷远也愕然看着她，一言不发。他旁边的女孩儿探身取过纸巾，轻轻按在他的下巴上。动作娴熟，旁若无人。
女孩的照片，七月见过，在许廷远的一本书里。
“许——”七月一把捂住陈樱的嘴，拉着她转身离开。大庭广众之下，她要脸。
03 他送我的情人节礼物，漂亮吗？
七月什么都不想问。当然，如果许廷远想解释，如果他的理由足够坚挺，她还是愿意听听的。毕竟，她那么爱她。
比如，他可以说，他原本是真的在加班，有哥们儿攒了局，临时喊上他；比如，他其实是在酒店陪客户，碰巧遇见旧友，就过去喝了两杯；比如，比如，比如……
只要他许廷远敢说，她夏七月就敢信！
而且，她还会跟他道歉，说她不是故意给他难堪，说她是因为太爱他、太怕失去他，才会头脑一热冲进包厢。
只可惜，七月丰富的内心戏压根儿就没派上用场。凌晨三点多，许廷远推门进来，看见沙发上的七月，他淡定如常：我没说过要加班。璐璐毕业回国，老同学聚在一起给她接个风。
看着他若无其事地走进浴室，她的心，无声无息就碎了一地。
三年来，关于前女友，他向来只字不提。她怎么会不知道，只有长在心尖尖上的那个人，才会让他如此忘也忘不掉，放又放不下。
只是她以为，自己真挚而赤诚的爱，会取而代之，在他心里占据一席之地，再慢慢占据他的全部身心。
可是，她还没能成功，他的白月光就回来了。那她，会不会一败涂地？又该何去何从？
手机屏幕亮了，提示有新信息，发送人是一串陌生的数字。点开，呀！小作文哎！
“夏小姐你好，非常感谢你这几年对廷远的付出，辛苦了！我想你应该知道，出国之前，我和廷远原本约定了要结婚。我们俩同学十年，恋爱八年，已经是彼此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但是我仍要感谢你，我不在的日子，是你给了廷远陪伴和照顾。”
所以，这是要收归领地？
第二条：也许，你确实真爱廷远，但是你想过没有，廷远他有没有爱上你？这些年，他一直记着我的生日，每年的6月18日，他是不是都要喝得酩酊大醉？还有，我说我最喜欢男人穿白衬衣，他的衣橱里的衣服是不是只有白色？小妹妹，你还年轻，没必要夹在我俩之间浪费你自己的青春。
好吧，白衬衣！
第三条：附送你几张照片，是情人节那天拍的。这条蓝宝石项链，是他送我的情人节礼物，漂亮吗？夏小姐，你有没有发现，廷远跟你一起的时候，根本没有开心过？你看他，和我一起时笑得多灿烂！如果你真的爱他，就还他自由和幸福好吗？
大手笔啊，蓝宝石项链！
七月笑笑，把手机拿给许廷远，他只匆匆一眼，就把手机递还回来。“你们女人都这么没意思？”
04 如果爱情不是两情相悦互相奔赴
七月再也没有追问过许廷远的去向。这个男人，大概率是不会属于她的。那么，就随他去吧，只等她把他从心里剥除干净，自己也彻底死心的那一刻好了。
真正下定决心分手，是在一个彩霞满天的傍晚。
那天的晚霞特别美，远山的剪影如梦如幻。七月打开手机，从不同的角度拍了几十张照片，精修，然后制作成小视频，却没有依惯例发布到朋友圈，犹豫片刻，只存进了QQ相册。
她不想如以往一样，拿来与许廷远分享。
其实想想，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他们只是有事说事，没事各自忙碌，或者各自休闲了。
她不再期待他的关注，也不会再追问他晚归的原因，更不会因他偶尔的温柔而乱了心跳。甚至，她也不再缠着他说话，连走路都尽量放轻脚步，不想打扰他。
她在自己的世界里忙忙碌碌，上班之余，一杯茶，一本书，或者约去爬山野营，或者健身房里挥汗如雨。少了她的打扰，许廷远也温和了许多，有时候心情好，还会给她带一个公司楼下的小蛋糕。
这种纯室友的相处方式持续了差不多五个月，许廷远似乎很享受这种距离感，他的眼角眉梢都带了丝丝愉悦。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七月感觉他走路的步伐似乎都轻快了很多。
看来，如果爱情不是两情相悦互相奔赴，那她单枪匹马的孤勇，其实就是一个笑话！
所以，应该选一个怎样的时机提分手？七月一边撕扯着手里的银丝卷，一边神游天外。
“你，在想什么？”许廷远捧着一碗豆浆过来，满脸狐疑地盯着她。半晌，把碗递到七月面前。“喝不喝？”
“哦，谢谢。我，我要迟到了。”七月扔下手里的碎屑，落荒而逃。
“哎，七月，”拉开门的一刻，许廷远扬声叫住七月。“下班后，我们去陈记吃饭吧。我约了位子。”
陈记是Y城最有名的餐馆，他家的糖醋排骨，外皮金黄酥脆，内里嫩滑多汁，那口感，简直是妙不可言。
作为一个高阶饕餮，七月对陈记的热爱，自然也非语言可以描述。只是，热爱是真的，穷也是真的。每个月区区几千大洋的薪水，不足以支撑她的口腹之欲。
掐指一算，嗯，三个多月没去吃过了呢！
想吗？想！
去吗？不去！
于是，七月偷偷咽下泛滥的口水，说：“哦，不好意思，今晚我们组要加班。你约别人一起吧。”
“可是，”看她要出门，许廷远有点急。“今天是七夕，不能请个假吗？”
“七夕？我又不会织锦，过什么七夕？”七月努力扯开嘴角，开了一个并不可笑的玩笑。
她再笨也该知道，许廷远还在现女友和前女友之间摇摆，所谓的七夕大餐，只不过是想暂时稳住她。
05 爱自己须尽心尽力
快要下班的时候，许廷远母亲打来电话，邀请七月过去吃饭，说要计划一下订婚结婚的事。
犹豫片刻，七月道歉，说她和许廷远要分手，已经没有后续计划。
余光中说，人生最糟糕的，其实不是失去了最爱的人，而是因为太爱一个人，而失去了自己。明知没有结果，却依旧惦记，给自己画地为牢。我始终相信，所走之路，所遇之人，所留遗憾，都是应该经历的。对错不由心，聚散不由人。不必难过，山水一程，人各有命。
世界上最幸福的事，莫过于你喜欢的人，他恰好也喜欢你。爱情，一定要双向奔赴才有意义。许廷远，可惜不是你，陪我余生路。
“所以，”七月告诫自己。“爱别人要适可而止，爱自己须尽心尽力。”
把钥匙留在茶几上，七月推行李箱出门。身后，许廷远的卧室门紧闭，他应该还在酣睡，或者，梦正香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