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秀:这可能是硅谷乃至人类科技史上最大规模的诈骗了,硅谷公认最像乔布斯、最有可能改变世界的创业者最终倒下了。
大学辍学生,19岁创办的公司估值90亿美金,梦想改变世界,喜欢穿黑色套头衫,善于讲故事,每天工作19小时,信奉素食主义,性格偏执,擅长媒体运作,喜欢室温停留在华氏60度……除去是个女性,霍尔姆斯与乔布斯几乎无异,甚至是喜欢说谎的个性也与乔布斯大同小异。
中国读者对伊丽莎白·霍尔姆斯(ElizabethHolmes)和她的血液检测企业Theranos(只需几滴血液即可检测出大量疾病)也许并不熟悉,但是她确确实实是过去十年被硅谷公认最像乔布斯,且最可能改变世界的人之一。可惜的是,她的骗局最终被戳穿了,她的光环也将一丝不剩。
令人惋惜的是,上述这些表象很可能只是霍尔姆斯的伪装罢了。
- 1 -她一手打造了这个无比美丽的童话
去年10月的一个星期五,《华尔街日报》首次刊发文章称硅谷创业偶像伊丽莎白·霍尔姆斯及其Theranos是一个巨大骗局。该文章在硅谷引发巨大震动,可是当人们期待着这位硅谷最年轻、白手起家创造数十亿财富的创业偶像站出来时,霍尔姆斯以宣布解雇所有员工作为回应(其首席科学家已自杀)。
身价曾高达45亿美元的她,资产现在为0。一个美丽无比的童话破灭了。
硅谷知名风投人彼得·泰尔曾怒叱硅谷风气:我们想要的是会飞行的汽车,可得到的却是140字的博客。马斯克也称:世界上最聪明的人都在想法设法的让人们点击广告,这太糟糕了。
擅长讲故事和包装的霍尔姆斯出现的恰逢其时,迎合了硅谷的这波反思风潮。2003年,年仅19岁的斯坦福化学院女生霍尔姆斯在老师钱宁·罗伯森(Channing Robertson)的帮助下,在学校公寓地下室创办了Real-Time Cures(后更名为Theranos),期望发明一种简易的手持设备,只需要抽取人的几滴血液,即可检测出大量疾病,获得海量健康数据。
- 2 -在谎言的制造上,每个人都是帮凶
从此她走上了疯狂吸金的道路,拿钱简单到令人发指。尽管Theranos直到2013年才第一次展示产品Edison(以爱迪生名字命名),但从2004年获得的690万美金的第一轮融资开始,直到2014年,霍尔姆斯从各大知名风投机构、风险投资人手上共计拿到将近8亿美金。为她站台的资本大佬包括知名风投公司德丰杰创始人蒂姆·德雷珀、甲骨文创始人拉里·埃里森……
霍尔姆斯称传统血液检测得到结果需要几天并花费数百元,而Theranos现场即可得到结果且仅需2.99元,而检测效果能成几何倍的提升。
霍尔姆斯称自己申请了数十项专利,并向大众提供了两百多项检测的结果。
霍尔姆斯像许多创业者一样,开始尽可能的把自己推上神坛,编织了一个近乎完美的故事。她说自己小的时候从不玩芭比娃娃,只对用技术改变现实感兴趣;她每天工作19个小时,除了工作完全没有私人生活,一年唯一参加过的聚会是员工为她组织的庆生会;她还尽可能的模仿乔布斯,获取公众注意力,比如穿上乔布斯标志的黑色套头衫,每天只吃素食,有偏执人格,不近人情,强调执行力……她甚至还同奥斯卡最佳导演亚当·麦凯签约拍摄以其故事为蓝本的电影“坏血”。
霍尔姆斯编织的故事骗取了无数公众眼球,她还想尽办法获得了许多大佬的支持,她组建的董事会阵容豪华,包括美国前国务卿基辛格、乔治·舒尔茨,参议会军事委员会主席山姆·那恩,前国防部长威廉·佩里,但这些人完全没有任何医学背景。她还多次乘坐私人飞机飞往世界各地,同前总统比尔·克林顿发表演讲,并在斯坦福、TED演讲自己的人生经历。自此,民众对这家公司再无怀疑。
2012年携舆论之威的霍尔姆斯甚至在媒体上公开喊话美国国防部,要求其在阿富汗战场上使用Theranos产品。但当FDA(美国食品及药物管理局)发现其产品数据并不可信,准备开始调查时,霍尔姆斯又请求海军陆战队上将詹姆斯·马蒂斯进行干预,并在其退役后将其纳入董事会。
获得社会赞誉、资本、政治加持的霍尔姆斯一跃而起。2014年霍尔姆斯登上《财富》年度商业人物榜单,位列14名,超过了“钢铁侠”埃隆·马斯克;2015年Theranos被《北大西洋月刊》评为仅次于特斯拉的“改变世界的公司”;《福布斯》更是把霍尔姆斯评为全球最年轻的白手起家女富豪”。
不光是美国民众,就连大洋彼岸的我们,也似乎看到了一颗未来将会被无数媒体、资本、舆论疯狂追逐的新星冉冉升起。
- 3 -谎言面前,我们都蒙上了眼睛
2015年10月,普利策奖得主、《华尔街日报》记者约翰·卡瑞尤(John Carreyrou)发表深度调查质疑Theranos是雪山崩盘的导火索。但是在此之前,骗局就早有预兆,但是被绝大多数人选择了忽视。
最早质疑霍尔姆斯的人是医学专家。霍尔姆斯最开始有创业的想法时,她曾与斯坦福医学教授菲利斯·加德纳会面,加德纳明确告诉她:“根本不可行。”加德纳后来解释称,刺一下手指获取几滴血来检测病原体这种方法从理论上是可行的,但是少量血液提供的数据并不靠谱,而且不可能收集到霍尔姆斯所说的那么多数据。
但是霍尔姆斯显然没有放弃自己的想法,她要求其顾问、斯坦福教授钱宁·罗伯森公开支持自己的想法:“刺破手指监测血液这种想法被怀疑是正常的。”
霍尔姆斯随后融资600万美元,即使是2008年金融危机时连特斯拉创始人埃隆·马斯克都不容易拿到融资的情况下,霍尔姆斯仍然疯狂融资。
其手段之高、骗局之巧,令人叹为观止,她要做的就是提高投资门槛,对投资人展开“饥饿营销”。她为投资人设计了一种假象:不赶紧投就来不及了。融资最难的那几年,霍尔姆斯还要求公司的最终控制权、不向投资公司提供任何技术细节(连展示都没有)。只凭借一个不现实的想法就拿到了近8亿美金,并在这个估值90亿的企业占据一半股份,不仅仅说明了其高超的骗术,也反映了风投圈一种不健康的生态。
谷歌风投部门曾试图在投资前全面调查Theranos,霍尔姆斯拒绝了这项提议,但是最终还是允许其高管到Theranos的研发中心体验这项革命性的技术。但是Theranos并没有对这位高管针刺验血,而是抽取了一大罐血液。这样的故事还有不少。
Theranos员工也常常质疑工作是否真的有价值,但任何人质疑公司实验结果时都会受到严厉的申斥邮件。而员工公开谈论公司时,甚至会收到法律威胁。在 LinkedIn 上,一位前员工称:“我在这家公司工作,每次我说我做了什么时,我就会收到律师信。”
Theranos的首席科学家伊恩·吉本斯也曾陷入过真相与谎言的纠结:说真话会伤害自己辛勤的同事且为公司不容,说假话则会危及大众健康。但是这位知名的英国健康产品专家、科学家越来越不相信公司能够开发出这项技术。当霍尔姆斯把越来越多的融资投入谎言编造,并努力把吉本斯留在身边让他闭嘴时,受良心之鞭拷打的吉本斯选择了自杀。事后吉本斯的妻子连公司的唁电都没有收到,只收到了一则冷冰冰的电话:请归还公司所有机密财产。
骗局的最终戳穿者约翰·卡瑞尤曾两次获得普利策奖,是知名的医疗记者,他发现霍尔姆斯的一切做派并不适合医疗企业,而且她对技术的了解也常常含混不清。卡瑞尤随即对此展开调查。但他也面临了巨大的阻力。霍尔姆斯还曾专门聘请知名律师大卫·博伊斯(后者曾为微软垄断案、2000年美国总统竞选案担任主要律师)来到华尔街日报编辑部,与负责人展开了长达五个小时的会议,试图阻止这一切。但华尔街日报还是刊发了这篇《大热创业公司 Theranos 挣扎于其血液测试技术》,成为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 4 -最后的疯狂、无助
面临诸多媒体、FBI调查,霍尔姆斯在Theranos总部用自己一贯的女中音发表了演讲,声称一切指控都是子虚乌有的,每一个改变世界的人都会面临质疑。随后其得力助手、首席运营官博瓦尼(Balwani)则带领员工高喊:“操你妈的,卡瑞尤!”
但是最后的疯狂仍然无济于事,绝望和无助仍然在Theranos帕洛阿尔托(Palo Alto)总部弥漫着。32岁的霍尔姆斯拒绝面对并解决问题,而是让公司高管、律师在自己办公室制定解决策略。每个人都两天两夜没办法休息,不过主要还是因为办公室太冷,霍尔姆斯还在模仿乔布斯:让室温保持在华氏60度(15.6摄氏度)。
但是做一只躲在办公室里的鸵鸟根本无济于事,无数媒体、公众开始质疑霍尔姆斯,FBI也对此展开了调查。似乎霍尔姆斯还没想明白下一步该何去何从。但她还是坚定的维护着自己的形象和故事,她在旧金山一个技术女性晚宴上声称:“伊丽莎白·霍尔姆斯永不止步。”斯坦福教授加德纳则称:“她会紧紧地抱住自己的故事。”
但是不管怎么讲故事,结局必将昭彰,编造了这个故事的霍尔姆斯,已经无力控制结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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