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白居易的诗,浅显易懂,到了“老妪能解”的程度。这一话题,被人们津津乐道,传做美谈。持“诗词应该口语化”之类观点的人,更是将其奉作信条,当成证明其观点的有力论据。
这一故事的最早出处,起码有两种不同的说法。一是宋朝曾糙的《类说》,另一种是宋朝惠洪的《冷斋诗话》。两者的原文基本相同,不知道是谁抄得谁。曾糙《类说》中的原文是:“白乐天每作诗,令一老妪解之。问曰:‘解否?’,妪曰:‘解。’,则录之,不解则又复易之。”
曾糙、惠洪都是宋朝人,“老妪能解”的故事,他们从何得知?先不考虑根据问题,即便从原文看,也难免会令人生疑。白居易传下来的诗有三千多首,时间跨度数十年,每一首诗都先让老妪解过?“一老妪”,是同一个人,还是不同的人?如果是不同的人,其文化程度相同吗?
如果说老妪能解“红泥小火炉”,就能够解“绿蚁新醅酒”?“今日维摩兼饮酒,当时绮季不请钱。”,就算知道维摩,也熟悉绮季?白居易不同作品的不同表现手法,用到的各种修辞形式,大量的典故,当今大学及以上文化程度的人,在不借助资料工具的情况下,也不一定都能解。如果老妪都能解,会是怎样的老妪?若是李清照,应该问题不大。问题是,那样的话,“老妪能解”的故事还能够说明什么呢?
实际上,“老妪能解”是否真的存在,纵然没有真凭实据,却并不难验证。有意者可以将白居易的任何作品,读给老妪们听,看看她们是不是能解。
相信不能!
这样说,当然完全没有小看老妪的意思。正相反,窃以为,对于老妪,以及更多普通劳动者们的美的创造力,和欣赏力,都是不容低看的。中国历史上,更多的艺术杰作,都出自他们之手。问题是,他们和诗人,术业各有专攻。诗人没有剪窗花、做花馍的能力,老妪也不一定有诗词方面的经验。不擅长本专业之外的知识,本来就无可厚非。实际上,将老妪是否能解,当成诗的质量标准或者价值标准,某种意义上,也可以看成是对老妪的不够尊重,或者是一种歧视。更何况本来还存在嘲讽白居易作品太过通俗的现象。
特别让人怀疑的是,白居易是否真的可能会将“老妪能解” ,当成他重要的质量标准,或者价值标准,以及价值追求?
无论怎样,在没有确切证据的情况下,白居易的作品是否真的“老妪能解” ,应该讲还不能轻易认做事实,也就不能当成论证“诗歌应该口语化”之类观点的论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