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觉醒系列四:难以言说的痛

十三年前,也是这样一个仲夏时节,我在县医院剖腹产下我的儿子(在此注明一下:这个县,是我和我老公工作单位所在的县。相对于这里土生土长的本地人来说,我们都是外地人。我的老家远在千里之外,我老公的老家在这个县的邻县,他家所在的县和这个县同属于一个X市。我们是由于工作原因走到一起的)。短暂的幸福之后,我就慢慢地陷入了抑郁的泥潭。起初,我也不知道自己得的是产后抑郁症。后来,在自己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我求助于书本,在看书学习的过程中,对照自己的各种症状表现,我才明白,自己当年在外人眼中的所有反常行为就是抑郁症的表现。和心理学家吴在天文中的主人公以及文后一些留言的读者妈妈一样:在最心力交瘁的时候,我一次次地想到自杀。要么是带着孩子一起自杀的念头,要么就是那种毁灭性的自杀念头:把房子,把我身边的一切都烧掉、炸掉。那时候,心中积攒的负能量真的足以摧毁一切。也许是上苍眷顾我,每一次,就在我要从那个绝望的悬崖上跳下去时,是身旁那个初来人世的粉嫩生命把我拉了回来。就这样,我脆弱又坚强地活着,身体和精神状况一团糟。原本就瘦弱的身体,在产后的那几年更是雪上加霜,心理也脆弱到了极点,别人不经意的一句话、一个眼神就能让我崩溃。而这一切都源于我内心深处的自卑和恐惧,因为我有一个难以言说的痛。而这个难以言说的痛里又隐藏着一个不为人知的故事。也许,每一个抑郁的妈妈背后,都有一个不为人知的故事。

其实,不该说成是故事,只能说是事实。一个曾让我痛苦、让我恐惧,不被我从心理上接受的事实——糖尿病。是的,我在婚前被诊断为一型糖尿病。最初的怀疑是在领结婚证的民政局里。那天,我和男友,现在的老公,到民政局领结婚证。一切按照程序进行,但是尿检的结果显示我的尿糖是3个加号。民政局工作人员以负责的态度建议我到大医院做一下确诊,并像我普及了糖尿病妊娠的种种潜在危险。也就是在那天,我第一次知道了这世上有一种病叫糖尿病,并且是一种终生不愈的病。虽然当时没有得到确诊,但从工作人员的表情中,我还是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我当时的心情很乱很乱,一方面觉我得这不是真的,另一方面我只想赶快逃走,我觉得我此生都不配结婚。现在想来,我后来的很多痛苦,都与我内心深处的自卑和不配得情绪有关。可是,我老公当时却异常冷静,他毅然决定领证。我已不记得我当时具体说了什么,只记得一句话:“你可想好了!” 他说些什么,我也记不清,我只记得他当时深情地看着我,把我拥到了他怀里。那一瞬间,我读到了他眼神里某种东西,应该就是爱。可是,后来的婚姻生活里,由于我深受内心深处的自卑和不值得被爱的情结困扰,我一度怀疑他对我的爱。那天,我们最终带着两张鲜红的本本和一本免费的优生优育方面的科普绘本回去了。

回来后,我老公带我到X市的大医院做了一次检查。结果居然和民政局工作人员的怀疑相吻合。我住进了医院,进行了强化治疗。由于年轻,加上我积极配合饮食和运动治疗,我的血糖在两周内就恢复了正常。出院时,我已经学会了给自己注射胰岛素。我老公还给我买了当时市面上最好的强生血糖仪。现在,回忆起那段经历,我能够说得云淡风轻,像讲述别人的故事一样。但是,当时的自己也是经历了一场撕心裂肺的痛,从抗拒到不得不接受。并且,由于我当时对我的母亲,对我的原生家庭有一种特殊的,不正常的心理情结,我把我的病情深深地埋藏在了我的心底,除了我的老公和单位里的同事,我最亲的家人都不知晓。从心理学角度看,这对于一个病人的身体和心理的康复并无益处。因为,一个人对至亲的人隐瞒自己的病情,这意味着在痛苦和磨难面前,这个人将失去心理和情感上的支撑系统。这是我后来看了许多心理学书籍总结出的心得。可惜,我当时没有那个觉悟。

出院时,医生的话给了我莫大的鼓励,“你还年轻,(血糖)又控制得好,只要按方案治疗,合理饮食,你就跟正常人一样。”出院两个多月后,我和老公举行了婚礼。不得不提的是,我的病情也一直对我老公的家人隐瞒着。因为,我老公说,他的妈妈曾经对他找对象只有一个要求:身体健康。真是造化弄人啊。时至今日,我的病对我的婆家人来说都是个秘密。我孩子小的时候,婆婆来给我们带过孩子。我能感觉出她对我的异常感觉,但她不知道具体的原因。然而,也正是这个隐瞒,让我后来和婆婆在一起的日子活得很尴尬。这也是导致我抑郁的主要原因之一。

孩子出生后,作为一个带着自身缺陷的新手妈妈,我的焦虑和不安与日俱增。然后,我开始了噩梦般的月子生活。

不过,让我欣慰的是,我的孩子一直成长得很好,身体也很健康。如今的他已经是一个英俊、健壮的青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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