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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章｜爱在失忆的日子（54）
媒人昨天传话过来，说程东鹏他妈病了。顾羽猜想，她这可能是得了心病。她想儿子，想孙子，可是这两个宝都不在她身边。她偏偏又拉不下脸皮，来顾羽家里看孙子。
"她也真是可怜，大过年的，儿子却不在身边。"顾羽将心比心的想着。给孩子打完预防针，时间还不到十点钟，顾羽决定去看看程东鹏的妈妈。念在老人家对孙子关心的份上，顾羽觉得自己也应该去尽尽人情。
说去就去，顾羽抱着孩子走出了防疫站，向程东鹏家里走去。她记不起自己有多久没有昂起头好好走过路了。在屋里闷了几个月，现在走在街上，感觉周围的一切既熟悉又陌生，既陈旧又新奇。
路还是原来的路，却仿佛比几个月前宽敞了许多，又长了许多，也干净了许多。
街心花坛里的冬青刚刚被洒水车清洗过，叶片绿的发光，仿佛能照亮人的心灵。那红的似血，黄的似火的美人蕉也在料峭春寒中傲然挺立。一盆盆五颜六色的菊花，也不畏严寒的咧嘴大笑。顾羽感到浑身暖暖的，心底有种热热的莫名的激动。脚步也变得有力而轻快起来。
街道两旁的路灯上，树上都挂满了红红的灯笼。小贩们也都穿着崭新的衣服，满面春风地迎接着每一位路人。卖灯笼的商铺里挤满了前来选购灯笼的人们。
店铺里密密麻麻地挂满了各色形状的灯笼，圆的、方的、扁的、不规则的。各种蔬菜水果形的、十二生肖形的、飞机、坦克、大炮、机器人、超人样的……奇形怪状，星罗棋布。大人和孩子们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他们争先恐后地向店主付钱。唯恐迟了就买不到了似的。
这时节性的生意可真红火。离正月十五灯会的日子还有几天，人们必须赶在元宵节到来之前买好灯笼，求个一年红红火火，求个一家老少平平安安。
顾羽想起去年正月十五在街上和程东鹏初次相亲时的情景，她又有些激动和感慨。眼前似乎又浮现出她和程东鹏对坐在街边小店时的画面，两人咬着吸管，害羞又忐忑地望着对方。
飞速流转的光阴捉弄着世人。一切都是多么奇怪呀！现在孩子都抱在怀里了，而对面坐着的那个人此刻正坐在哪里呢？才一年时间，生活和生命已发生了不可想象的变化。
儿子在怀里使劲扭动着幼小的身体，他仿佛感应到了妈妈不寻常的心跳。圆圆的黑眼珠子灵活地环顾着四周旋转的灯笼，嘴角上翘地笑着。一切在他的眼底是多么的新奇和美好，这是一个全新而美妙的世界。
顾羽给儿子买了一个超人小灯笼，是塑料和金属合成材料做成的，超人的肚子里有电池和小灯泡。顾羽按开开关，超人的全身红了亮了起来，发出"啊噢”的叫声。顾羽把超人挑在儿子眼前给他看，他有些兴奋，嘴里也"啊噢啊噢……"地说唱了起来。小身子使劲地扭动着，手舞足蹈起来。小手纠着顾羽的头发，小脚蹭着顾羽的胸口，好象要和超人联合起来，拯救世界。
小宝贝是多么可爱；生命是多么美好；世界是多么神奇呀；活着是多么幸福呀。
顾羽抱着儿子，挤在人流里。又碰到了旧年程东鹏带她去买烤红薯的那个老人。老人家比去年老了许多，胡须也全白了，弯着腰热情地招呼着顾羽。老人的笑容是那么的熟悉和亲切。顾羽目不转睛地盯着老人的脸，仿佛他那饱经沧桑的皱纹里，有一条纹路印迹着顾羽想要追忆的故事，故事里写着她和程东鹏那短暂的幸福。
顾羽忍不住多买了几条红薯。她和老人热情地交谈，像是在和久别重逢的故人续旧，亲切又自然。她付了十元钱，老人要找回她一元二角零钱。顾羽笑着让老人不用找了。临别时，老人又搭给她一条红薯。真是个善良的好人啦，顾羽知道这一元二角钱其实连条这么大的生红薯也买不到。
顾羽还想买点什么，可是真的不知道应该去买点什么。她心里清楚，程东鹏家里并不稀罕那些营养保健品，缺的就是个热闹。但她又不好意思两手空空地去，就又去买了些水果。
顾羽抱着儿子加快了脚步。十一点四十分，她来到程东鹏家门口。程东鹏的妈妈面色晦暗，气色很不好。她有气无力地打开门，当她看见顾羽抱着孩子出现在她的面前时，她长舒了口气，拱着的腰身马上挺直了。
她激动又惊喜，低垂的眼眉瞬间上扬了起来，兴奋牵动着她脸上的每条细纹都往上挑着。呆滞的眼睛突然滚烫起来，闪着生动热情的光彩。她颤抖着声音邀请顾羽快点进来。
程东鹏的妈妈看见可爱的孙子，像注射了兴奋剂般，浑身迅速来了精神。抱过孙子，顿时，她全身都舒畅了，赌在胸口的那股闷气也顺溜了。她坐在沙发上，将孙子揽在怀里，用十指轻轻逗着小宝贝的下巴，沉浸在突如其来的幸福里。
拉了一阵家常后，小宝贝已被奶奶摇得进入了梦乡。程东鹏的妈妈将小宝贝抱回她的房间里去睡觉。小宝贝一挨着床，马上睁开眼睛。一抱起来拍两下又睡着了，再放下去又醒了。
"这小家伙，够机灵的，这么小丁点，还认床。白眼狼，抱你去你爸床上睡。”程东鹏的妈妈小声念叨着，又将小宝贝抱去程东鹏房间里。
虽然程东鹏已有十个月没有在家里住过了，但他的床铺依然保持原样。妈妈每隔一个月定时帮他换洗床单和被罩。明明知道儿子归期还很远，可她时刻都预备着儿子回来。每天看着那暖暖的床铺，她便以为东鹏还在家里。
小宝贝依旧机敏，连续数次还是没能将他放好在他爸爸的床上。顾羽接过孩子，抱着小宝贝一起躺在床上，轻拍着他的胸口。五分钟后，顾羽轻轻抽出了胳膊，小宝贝终于睡安稳了。
程东鹏的爸爸下班了，顺便买了菜回来。顾羽很自然地被留下来吃中午饭，她去厨房里帮手做饭。两位二老和她谈论着孩子的睡眠及饮食情况。气氛轻松又愉快，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意。顾羽像嫁过来很久的小媳妇一样，孝顺且通情达理。
突然，顾羽的手机响了，是妈妈打过来的。顾羽接通了电话，她和妈妈实话实说了，她现在在东鹏家里。中午让妈妈别做她的饭了。
听妈妈的口气，明显有些不开心。她倒不是不准顾羽来看望程东鹏的父母亲，只是生气顾羽在来这里之前不和她商量一下。
其实顾羽也是很犹豫，今天来看望程东鹏妈妈，也是临时做的决定。她站在阳台的角落里，小声安慰着妈妈。她告诉妈妈，吃完午饭后马上回来。
"怎么了，你妈不乐意你过来，你来之前没有和你妈商量吗？”程东鹏的妈妈打量着顾羽的脸色，将碗筷摆好在桌上。
"我想着过来看一下你，就马上回去，还没来得及说呢。"顾羽眼神忧郁。
"我明白，你妈呢，为礼金的事，对我意见很大。其实这事情过后，我心里也一直很难受。等东鹏回来了，到时候多加几万块礼金，给你妈如数送过去。把女儿养这么大，是挺不容易的。"程东鹏的妈妈双手交叉，平放在桌子上，身子坐得端端正正，像一个虔诚的天主教徒，在神父面前忏悔并启誓。
"我妈年纪大了，想得问题比较多。也不单单是为了礼金的问题。"顾羽难为情的有些不自然。
"等东鹏回来，给你们风风光光地补办个婚礼。好了，过去那些不开心的事都别再纠结了。先吃饭。"程东鹏的爸爸将炒好的菜一碟一碟端上桌子。
"这段时间，他在里面还好吗？"顾羽不好意思的低着头。
"年前我去看过他了，啥都好着呢。就是太挂念你了，有些瘦了。我跟他讲，你给他生了个大胖小子。他不问孩子，先问你咋样了。我说你们娘儿俩都很好。他半天都不说话，高兴的都快哭了。"程东鹏的妈妈绘声绘色地描述着，像在讲故事。
快吃完饭的时候，小宝贝醒了，"啊哇啊哇”哭了起来。程陈鹏的妈妈让顾羽先慢慢吃，她匆忙放下碗筷，冲进房间去抱孙子。小宝贝尿了一大泡后，饿了，哭闹不休。
顾羽接过孩子，坐在床边上给他喂奶。小家伙停止了哭声，狼吞虎咽地吮吸着香甜的乳汁。
望着摆在书桌上那幅大大的婚纱照，她笑得那么甜，他的眼神是那么温暖，他俩是那么的深情和默契。顾羽有些脸红，有些难过。
小宝贝吃饱后不哭也不闹了，爷爷和奶奶轮流抱了一阵后，时间已是下午两点钟了。程东鹏的妈妈还想留顾羽吃完晚饭再回去。顾羽坚决要回家，留的越久，老人家越是舍不得孙子离开，还是快点回去吧。
程东鹏的妈妈抱着孙子，将顾羽送出家门，又送出了小区门口。顾羽劝她回去，她却舍不得停下脚步。望着怀里可爱的小人儿，再望望温婉善良的顾羽，幸福和痛苦一起袭上她的心头。
"有空要经常抱娃回来看看，有什么难处尽管告诉我。"程东鹏的妈妈心疼地望着顾羽，她面色凝重。
"嗯，阿姨，你也要保重身体。"顾羽想接过儿子，可小宝贝身上似乎有胶水，粘住了他奶奶的手。顾羽的手在空中伸了半天，才抱回儿子。
"以后别叫阿姨了，叫妈。方便的话，去看看东鹏。”程东鹏的妈妈将两个红包塞进顾羽的大衣口袋里，满眼的不舍。望着顾羽孤单远去的背影，她的心中划过阵阵悲凉。
顾羽沉默不语，心里酸酸的，眼睛蒙上了一层雾水，前面的路有些模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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