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起来,我的一贯动作是倒两碗开水。其中一个碗里有昨天晚上睡觉前喝剩下的半碗凉白开。这一碗是立马就要喝的。热水兑在凉白开里头有一个传统的中国叫法,叫阴阳水。据说喝阴阳水能减肥。但我喝阴阳水目的不是减肥,我是为了快点让水进肚子里。喝了阴阳水,点一颗烟,边抽边回想晚上睡觉时做了什么梦。有时候会回想起来,有时又回想不出来。今天又是回想不起来。这就让我有些郁闷。郁闷不仅仅是因为想不起来做了啥梦,还因为今天起床后感觉裤裆里是湿乎乎的。一般出现这种情况都会回想起来梦里的情形的,但今天咋回事啊?正郁闷着,慧从里间出来,说,你发癔症在哭,哭嘞可响可痛,’你把我的手机丢井里了,我3000块钱刚买的呀,’你还叫人家陪你手机哩…说着,她进厨房去做饭。经她这一提醒,我想起来了,昨天晚上我做的梦里,就是把手机丢了。但我回想起来的和慧说的不一致。等她从厨房出来,我就问她,我在发癔症时还说啥了?她坐到沙发上,端起我倒的还没来得及喝的另一碗开水就喝,喝了三口,放下碗说,你是用普通话说的,我当时想拿手机把你说的话录下来,可是懒得动。哪一回非得把你说的梦话给录下来。你还说,我是一个老师啊,我能骗你们吗……还有许多,我也记不住了。你到底做了什么梦,给我说说!
于是我就开始“编”我做的梦。之所以要“编”,是因为我实际上做的那个梦有些情节不好在她跟前说。说梦是我和老婆大人每天早晨都要进行的一个项目。哪天如果都没记住梦,都没有梦说的话,那天就觉得少了点什么。
下边就是我给她说的我“做”的梦。
一位满头银白色短发的老太太,看着有些面熟,但我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是谁。她说要借我的手机用一下。看着她满头银发,我不好意思拒绝。就慢腾腾地从兜里掏出手机给了她。我刚刚买的手机呀!
说到这儿,慧插嘴说,对了,你在梦里还说,我一会儿都离不开手机。
我拿眼瞪了她一下,示意不要打断我。我接着又说。
老太太接住手机,并没有打电话。她双手捧着手机,用口对着手机吹气。接着奇怪的事情就发生了。我的手机先是发出咔吧咔吧的响声,然后就从屏幕中间开始出现裂纹,裂纹是从屏幕中间的一点开始,慢慢地往两边延伸。最终,我的手机被她从裂纹处折叠起来。我先是因为惊呆说不出来话,接着我就伸手去夺她手里的手机。她一躲,手机从她手里滑落。我眼看着手机滑落,愣是没去接。可是它好像电影里的慢镜头一样,一直在落下,却一直落不到地上。这时那老太太一弯腰,在地面画了一个圆圈,立马那圆圈处的地面没有了,成了一个井口状的洞。这时手机一下子就落到洞里,停了好久,听见一声细微“咕咚”声。我开始哭了。我哭着说,那手机是我刚刚买的,花3000块钱买的,你把它丢进井里了,你得赔我的手机。这时旁边来了一个人,是我同学的弟弟。他说,你知道吗,这老太太是谁?我说,我才不管她是谁,她把我手机弄没了,就得赔我。我同学的弟弟说,她是你小学时的冯老师啊。经他这一说,我才想起来,老太太就是冯老师。这时老太太发话了:你骗谁啊,一个手机3000块钱。我说,我是一个人民教师,我会说谎吗,我会骗你么?我才买两天,就叫你给我弄丢了。老太太说,手机一到你手里就不值3000了,我给你1800行不行?我说,别给我钱,你拿1800给我买一个同样的手机就行。老太太答应了。但她又说,我身上没钱,我得回家拿钱。我说好,我跟你回家拿。于是她领着我就走。走着走着我看走的方向不对,走的这条路是通往坟地的唯一一条路。我一想到这,立马就醒了
我对慧说,这冯老师啊,去世好几年了。我上小学时,她家开一个小卖铺,就在我们学校门口西边,她的公公一个人在卖铺卖东西,这老人耳朵不灵验。我和同学经常去她家小卖铺偷东西。我们都是拿的零钱,一分,二分,五分的,最大的就是一毛的纸票。我们三四个同学一起进去,把自己兜里的零钱一下子放到柜台上,她的公公在那儿数钱,一个同学看着她公公数,我们其余的就开始往兜里装瓜子,装糖果。等钱数出来了,我们的兜也装的差不多满了,老头再按钱数给我们一些东西。我们一直没被逮住过。
慧说,你这是做了亏心事才做了这个梦的。
其实,我做的梦并不是我刚才给她讲的那样。我这天做的梦是这个样子的:
我进到一个寝室楼里,因为考试完毕我的东西落在寝室了。但很明显,这个寝室楼好像已经不是我原来住的那个寝室楼了。我听见放屁声,咬牙切齿声。还听见有人在窃窃私语。但声音很明显是女人的。原来我走错了楼层。我想离开又不想离开,挺矛盾的。我在那筒子楼过道里蹑手蹑脚走着,有时靠近门口和窗户侧耳倾听屋里发出的各种声响。就像我还在当班主任时夜里查寝一样。不同的是,当班主任时查寝是希望逮住违纪的学生。而如今目的不太明确。或者说现在目的也明确,但由于发现走错了楼层目的就变得不明确了。相同的地方就是两者都小心翼翼蹑手蹑脚不想被屋里人发现。还有一个相同之处就是,我现在的举动和当班主任查寝时的举动怎么看都像一个贼。
我从一个门口过去,又到了另一个门口。我把脑袋贴近门。没想到这门是虚掩着的。我的耳朵轻轻地碰到门,门就开了一条缝儿。一股子脂粉味儿很执拗地钻进鼻孔。同时门发出轻微的一段“吱扭”声。我又听见放屁声,还听见一个人在说梦话:…抱紧点,再紧点儿……说的是普通话,还挺标准。我想,河南人做梦说梦话是不是都说普通话?我听见有人从床上坐起来的声音,我想赶紧离开,没想到一扭头却发现背后站着一个人。这人披头散发,皮肤很白。人也胖。我被吓了一跳。但此人却一点也不害怕。她上身穿一粉色短袖,下身穿一浅绿色短裤。我想她应该是刚从卫生间出来。我们在走廊里对视有二十多秒。之所以我的时间感这么精确,是因为我在数我的心跳。后来发生的事有些匪夷所思。她抓住我的胳膊对我耳语:大叔,别吭声,跟我来……这种情况好像是我求之不得的。我就像是被施了什么法术,跟着她就进到开着门的屋子里!。
后面发生的事,大多不太好启齿。虽然不好启齿,但我相信,那些事情是很多男人在年轻时在脑子里经常期盼发生的,并且还有一些男人可能也实践过的。总之一句话,我像是被人玩弄了。可这玩弄好像曾经在我心里经过无数遍的演练。从里面逃出来时,感觉裤裆湿乎乎的,好像还有一股子鱼腥味道。
我有气无力地走在大街上。刚才发生的一切好像是梦中之梦,但那情形无比清晰地在头脑里来回播放。当我依然沉浸在那令人疯狂迷乱又胆战心惊的情绪之中时,我听见卖馄饨的吆喝声。一推着自行车的男子进入我的视线。那男子精瘦,穿一身黑色衣袍,还戴着一顶黑色礼帽。在他自行车后座上,跨骑着一个木头箱子,木头箱子的形状,像一个翻了头的“凹”字儿。这行头是我在上师范时夜里出来在大街上常见的。我一下子就闻到了那时候在大街上常吃的小馄饨的味道。我摸了摸屁股后头的裤兜,然后又急忙把全身的兜都摸了一遍,坏了,手机没了。那可是我刚买的新手机,三千多块钱买的。肯定是刚才在寝室楼里被玩弄时丢了。或许不是丢了,而是被偷走了。我赶紧顺原路返回,一口气跑到筒子楼里,噔噔噔爬上那个楼层,跑到刚才那个房间门口。这才发现,门上着锁呢。我明明记得就是这里。可现在为啥锁着门?难道她们都走了?不可能啊,这才多大会儿呀。我扒住门框,透过门头窗户往里面瞧,里面空空如也。我怀疑是自己记错了房间,就挨个瞅其他房间。但是所有房间都锁着门,所有房间里面都是空空如也。我又把每个楼层都看了一遍,从最底层开始,一直看到最高那层,依然是不见一个人影。这时候我感到害怕了。我这才发现,有人不可怕,可怕的是一个人都没有。从楼里出来又跑到大街上。我想去报案。可是这事见了警察该怎么说呢?说我钻进女生公寓里头丢了手机,或者说我被拉进去然后手机丢了,可等我再去到那个地方一个人影也没有了。谁信呢?是啊,我现在都不信。所以还是不要找警察好些。再说了,自己一个老师的身份,到人家女生公寓里,还被干了一回。这要是传出去,算咋回事呢?这对自己的名声也不好啊。可是手机丢了,也不能就这样拉倒了吧。正这样想着,一个穿警服的女的站到我面前,朝我敬了一个军礼说到:请问,你有什么事需要帮忙的吗?我没把住嘴,“我的手机丢了”脱口而出。她问:你的手机是什么牌子的?我说,是华为。她又问:什么型号的?我说,手机我刚买的,还没记住是什么型号的。她说,那你多少钱买的呀?我说是3000块买的。她从兜里掏出一个手机,问:这个是你的手机吗?我一看立马说,是我的,就是我的手机。她却说,好吧,你跟我走一趟。我说,干啥?她说,到局里跟我录一下口供。我也没多想就跟着她上了一辆银白色面包车。进到车里,她很麻利地给我戴上了手铐。我说,为啥给我戴上手铐?她说,你被人给告了,告你强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