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记得,小学课本里有一篇课文,讲北京的冰糖葫芦。烈风刮得呼呼的冬天,山楂和红小豆在黏热的糖浆里滚一圈,在大青石板上甩出晶莹的糖风。
我至今仍未明白糖风是为何物。只记得那种读课文暗暗流口水的感觉,叫我暗自垂涎了好久。
那时候身量小,厨房里的炒锅汤锅对于我来说还是过重了,唯一能够娴熟操纵的,是一只单手可以拿起的小奶锅。
征得了家长的请求,买一点小番茄,也就是圣女果。
按照课文说的,洗了晾干。找竹签子串起来,一串五个。
锅子先抹一点油,倒糖。
开火,小匙羹搅拌。白砂糖会慢慢融化,融成淡淡的黄色这时候就好了,像蜜糖,有点点粘稠,翻滚不起波澜,锅底躺着,暗暗流淌。
一串一串捞进锅里,转一圈拿出来,转一圈拿出来。
关火以后糖很容易凝结,我动作慢,顾及不到,于是再加糖再开火继续烧,烧久了,糖又容易糊。
也许是十来岁的我,那个下午,在厨房里,干了一件自以为惊天动地的大事。
家里没有糯米纸,我不懂,于是拿了保鲜膜完完整整地包上,套了一层又一层。
后来学会出门逛街了,知道外边有卖。和一个很亲近的朋友去公园,就买一串,两人一起吃。
山楂果。有点酸,果肉是绵软的,糖衣薄,很脆。
糖浆裹得很均匀,红山楂也好看,一串八个,圆滚滚,亮晶晶。
朋友和我经常去买糖葫芦,只吃山楂——因为她说只有山楂才像是正宗的北京糖葫芦。
一口咬半个,手攀在一起,一个果子一个果子交换着吃。扯一张纸把核儿包起来。
十岁的那一日,去发小家,我挑了三串最漂亮的糖葫芦献宝似的带去。
发小在和她的小伙伴玩。几个年龄稍小的女孩子,抱着球,有一个还踩着轮滑,还有一个最小的,拖着一辆滑板车。
我都不认得。
我的糖葫芦串,鲜膜黏在了糖串上,剥了一层还有一层,发小皱眉。
她们想一颗颗摘下来吃,但是糖浆被我裹得很厚,一成串的小番茄都被硬实的糖衣囚围着。
“好像有点硬。”
确实是硬的,我自己也承认。大概是那时下手没有准头,糖浆沾的很多,结成的糖衣太厚。
我们手上黏糊糊的,从竹签上掰下果子递给对方。那个最小的孩子啃完了一个,眼巴巴地看着我。
我说,你别着急,等姐姐给你弄啊。
我抓着糖串,用手指抠开糖衣之间的裂缝,有一小片糖掉了出来。我哄她,你先吃这个。小孩吃了,看着我手里的糖串。
我把果子摘下来,递给她。
“好吃吗?”我终于问道。
小孩点点头。
她的嘴角粘了糖块,亮晶晶的。
此后再也没有自己做过糖葫芦。那种对着课本插画垂涎欲滴的新奇感觉能停留在童年时期就已然很满足了。
晚上的夜空很暗。既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昏暗的天际也没有像现在布满星星。
可是发小与伙伴们拆分了我的作品,她们说好吃,我就很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