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刚毕业的时候，我租住在县城的一处民房里，房子的斜对面有一户人家，住着一对老头和老太太。

我坐在自己的房间里，可以看到他们家屋后用矮墙围成的院子，院子非常少，大概也就五六平方。

墙角有一洗衣台，二个破脸盆里种了一些蒜苗，院墙只有一米多高，用一个竹帘当门，并不上锁。

我不知道老头和老太太的实际年龄有多大，但看上去老头子应该有七十五六，老太太也应该有七十出头了吧。

老太太个子矮矮的，胖胖的，头发还很黑，慈眉善目很和善的样子，每每都见她在自家屋后的矮墙里进进出出，似乎在忙碌着什么。

每每在路上碰到她，我都会很礼貌的喊一声，＂阿婆，吃过饭了。＂，＂阿婆，买菜去啊。＂之类的话。

老太太都会忙不迭的点头，脸上堆满笑容，眼睛眯成一条缝，口里说着：＂海棠姑娘，上班回来了？＂，＂海棠姑娘，你这是要去哪里？＂

老太太每天都很早就起来，每每早晨当我醒来的时候，我常会听到她细细碎碎的声音，在跟邻居们闲聊着什么。

老头中等个子，眼睛微凸，有些阴沉，也不喜招呼人，那时候自己年轻，私底下有点怵他，总是远远的看着他，研究，瞎想。

老头平常爱喝点小酒，经常是在门前放了一张小桌，桌上一碟花生米，或一碟兰花豆，再加一碗黄酒，独自一人小饮。

老头沉默寡言，我很少听到他和别人搭话闲言，也没人找他说话，偶而会听到他硬着脖子，对着自家屋里，不知向谁吼几声，然后又低声自己咕噜几句。

也不见有谁回应，老头也不继续再说话，一切又归于平静，老头子继续着他的静默，就象这世界与他都不存在似的。

老头和老太太和两个儿子住在一起。儿子们都己娶妻生子了，一幢四层小楼住得有点拥挤，但一家人还算得上和乐。

从没见过老头和老太太和谁拌过嘴，也没见老头和老太太和别人说过两儿媳的什么不是，也没见俩儿媳数落过婆婆和公公。

他们之所以引起我的关注和好奇心，原因是老头子和老太太虽是结发夫妻，但彼此独自过活，连饭都独自煮，他们没有任何交集，彼此连话也不说，更枉谈吵闹，生活平静而安详。

后来，老头子病倒了，住到了人民医院的病房里，老太太日夜陪侍在床边，有时会回家拿点东西，总是匆匆忙忙的，看上去一脸的憔悴和悲伤。

就听得邻居们在闲话，老头和老太太年轻时非常的相爱，是自由恋的爱，在那个年代，自由恋爱该是需要有多么大的勇气啊。

但就在新婚之夜之后，不知道老头和老太太因为什么原因，彼此就闹了脾气，从此后，再没讲过话，到后来，干脆彼此独自过活，谁也不认输，这一堵气就堵了一辈子。

我想老头和老太太这辈子在心里，也许老早就忘记了，当初彼此是为了什么才赌的气，只是习惯了互不低头认错。

后来，就更找不到理由和好，老头的生病住院就是一个契机，终于给了彼此一个重新走近的台阶，可是，一辈子就这样过来了，这气赌得值吗？

生活中俩口子闹脾气是经常的事，事情过去就过去了，千千万万别堵气，有气更不要过夜，如果还爱着，谁输谁赢有什么要紧，因为一辈子很长也很短。长到数不过来的鸡毛蒜皮，短到一眨眼间就是一生一世，没有谁输谁赢，赢的是时间，输的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