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学期开学典礼后,父亲离开学校回市里工作了,凌云也搬进了大寝室。这寝室原是一座教室,西墙上的黑板还在那里,上面有四个大大的粉笔字“见贤思齐”,两排分上下铺的木床南北相对。
凌云想:与原来的乡中比,这里的住宿条件提高了不少,不用睡地铺了,令人烦恼的跳蚤也不会有了吧。
马林同学在这次数学摸底考试中考了个满分,刘老师让他当数学课代表。
凌云开始关注马林同学。他坐在第四排最南一列挨着过道的位置,有一张圆圆的白皙面孔,一双大眼清澈澈的。他很沉静,是坐在教室里时间最长的学生之一,勤奋好学,时间抓得紧,就像一块上足了法条的表。
一天下午放学后,凌云拿着一本历史课本去学校南墙外的运粮河畔去背书。这里河水丰盈,小草芊芊,绿树成荫,常有同学在这里读书。
凌云在一棵大杨树下坐下,背诵清政府与外国列强签订的几个不平等条约。中日《马关条约》,中国割让了台湾和澎湖列岛;中英《南京条约》,中国失去了香港;中俄《爱珲条约》以及《北京条约》,沙皇俄国掠夺了中国一百多万平方公里的土地。看到这些割土失地、丧权辱国的卖国条约,他就痛恨清政府的软弱无能,不由站起身来朝着树干就是几拳。
“练功呢!”冷不丁身后有人问。
凌云急扭头,原来是马林同学,面带腼腆微笑的他手里拿着一本英语课本。
凌云笑:“你走路脚步咋那么轻,跟猫一样。”
马林说:“应该是你太专注、忘情了吧。”
“呵呵——”凌云笑应。
凌云眼珠一转,心想:你不是一直想学习他学好数学的经验吗,今天是多好的机会呀!于是就说:“马林,你的数学那么好,我很羡慕,你能告诉我你的学习秘笈吗?”
马林习惯地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哎呀,哪有啥秘笈。”但他又怕凌云误会,停了一会说,“我喜欢数学。”
凌云呵呵一笑,“只是喜欢也太笼统了吧,你肯定有自己的一套。”凌云也是逮住机会揪住不放。
马林谦虚的说:“没有,没有,我爱做大题。”
凌云说:“我也知道作大题、难题的重要性,可是作这些题太占时间了,有时一堂课也作不出一道题,就不想在这上面下功夫了。”
“难题才是涨分题,不懂就勤问老师吗!”马林说。
“可是,我不聪明,老师讲了还是弄不懂。它就像是一堵高墙让我无法逾越,真是苦恼的事。”凌云诉说苦衷。
“你也别泄气,可能是习惯问题。好些题我也弄不懂,我就照老师讲的抄下来慢慢想,总会有拨云见日的那一刻。”马林劝说。
“你能给我讲一个例子吗?”凌云说。
马林说:“前段刘老师讲的双曲线难题,他用的解题公式是我们没有学过的,我一时也不懂,就抄下来慢慢理解,最后还是明白了。刘老师不是说过吗?一时理解不了不要紧,遇到此类题就按我讲的公式套就行了。”
听了同学一席言,凌云深有感触地说:“是习惯问题。高二时候,我的数学老师课后除了布置常规作业外,总留几道难题在黑板上鼓励同学们去思考,但我是知难而退呀!”
马林去背他的英语了。凌云望着他的背影,心想:“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也!”
有一次语文课,何老师抱着一大摞练习题走上讲台。
何老师说:“先念一篇作文给大家听,是苏展同学写的,值得大家学习。”
何老师瘦瘦高高的个子,不拘言笑。
凌云不由地向苏展看去。苏展同学,中等的个头,头发稍长,一副黑边眼镜下有一双狡黠的眼睛,宽大的嘴巴能言善辩。他是级段的语文王。
何老师读的这篇文章题目是《我以我血溅轩辕》,刚听时,凌云不知道题目的含义。当何老师读完后,凌云知道这是一篇立意高远的好文章。这篇文章写的是鲁迅先生青年时期的求学经历,表现了鲁迅先生在救过救民道路上的探索与追求。《我以我血溅轩辕》是鲁迅先生诗歌《自题小像》中的一句:“灵台无计逃神矢,风雨如磐暗故园。寄意寒星荃不察,我以我血荐轩辕。”表达了作者以身许国的情怀。
苏展同学借鲁迅先生这些事迹,表达了自己的远大志向。何老师赞赏这篇文章立意高远,不落俗套。下课时,何老师对大家说:"“以后我们上课的方式以做卷子为主,做了以后讲评,强化高中三年的知识点。卷子由我们自己油印,工作量大,需要我们共同完成,谁会印卷子的同学请举手!”
凌云毫不犹豫地举起了手,他在老家上学时就熟悉这技术。苏展同学也举了手。
“好,你两下午放学后到我办公室来。”何老师说。
下午放学后,苏展来到凌云的座位前,笑着说:“凌云,我们去何老师哪里吧!看得出你是一位热心人。”
“你也是呀,能为大家服务是我的荣幸,我为人人,人人也为我。”凌云说。
苏展呵呵一笑,“就是,向你学习。其实,我对油印知道一点,不是很熟练,你是老手了吧!”
凌云是一个实在人,:“我去年是历史课代表,帮历史老师弄过。”
两人边说边走,一会便来到何老师的办公室前,门开着,何老师正在刻钢板。
老师们也真辛苦,尤其是教高三的他们,为了学校有一个好的升学率,常常是废寝忘食。他们就是一只只蜡烛,燃烧了自己,照亮了学生。真正的师生情是在相互理解的基础上建立起来的。
何老师招呼他们进来,手里拿着一张刻好的蜡纸,他递给苏展说:“您俩先印这张吧,印的时候小心着点,别把油墨弄身上了,老不好洗。”
“行,老师,我们多注意。”苏展说。
“咱俩咋分工?”凌云说。
苏展笑道:“你是老手----,要不,你推辊,我配合你翻纸?”
凌云拿起油辊仔细看,见上面的油墨还均匀,苏展放好了蜡纸,两人就开始干起来。
油印是个技术活,推油辊是个关键,推的既不能重,也不能轻,轻了印不透,重了容易把蜡纸推皱使之报废。
那翻纸的活也不容易,如果与推油辊的配合不默契,就会把油墨弄到手上,一是会影响到卷子的干净,二是很容易把油墨弄到身上,累的时候,脸也不敢擦了,擦了不就成大花脸了吗?
印了一阵子,苏展抬头看凌云,眼镜片后面的眼珠子快速地转动着,微笑着说:“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咱两换换吧。”
凌云停下手中的辊,瞥见了他手上已粘上了点油墨就明白了,于是,笑着说:“中呀,不过——,想必你也知道,推辊弄不好会毁蜡纸。”
苏展狡黠一笑,“呵呵,你是怕我不会弄吧。”
“没有,没有,这点小活哪能难住班里的大才子呀!”凌云和他说笑。
苏展“嘿嘿”一笑,拍了凌云的肩膀一下。
凌云问:“你是苏桥的?”
“是呀,怎么了?”
“我听说,苏桥苏姓都是宋朝大学问家苏辙的后人,你也是吧。”
“我们村每年都有人组织往郏县的三苏坟圆祭拜的。”
“你是大文豪的后人呀!怪不到你的语文那么厉害!”
“哪有那么厉害,向你们学习,向你们学习。”苏展谦虚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