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暮帆
每个繁华城市夜晚,或许是烟火璀璨,霓灯迷离,殊不知在那尘嚣和耀眼背后,总有一些还保留着冷寂、凄清的地方。而我的家便在这样一条弄巷里,默默咀嚼着这座城市剩下的残杯冷炙。
我的家是一个小店,没有招牌,没有客人,木质的门窗、最简单的文玻璃,最白最淡的装潢。寻常如人家,只是常年温着带有一点点酒精的果酒和饮料
-01- 一号客人
外头有点雨,淅淅沥沥地下着,不大不小,些许落在窗棂。正好是一曲催眠曲,几乎让我入梦去。我撑着下巴在柜台上小憩,朦朦胧胧地看到玻璃窗外有个女子在徘徊,便又清醒了些,问道:“有什么需要吗?”
她也就进来了,干练的西装搭配上黑色的裤子,脸上施着浓淡得宜的妆。只是因为淋了雨,有些狼狈。但是在深夜里,连这座繁华的城市都陷入了沉睡,发出了酣眠的清浅呼吸,居然还能有人保持着精神,姑且叫她A吧。
她在我的柜台前站定,并未发现我的菜单,困惑地看了我一眼,又把目光收了回去,继续找着菜单。我浅浅地笑了,问道:“我这里没有菜单,希望每个人都能把自己喜欢的带走。”
A愣了一下,笑道:“倒是个有意思的地方,纯粹得舒服。”她又道:“给我来一份黑咖啡,无糖不放牛奶。谢谢。”她话语很是温和舒适,带着得体的微笑。刚好,我曾一度对咖啡着迷,又单纯的喜欢着咖啡的微苦色,所以备下的咖啡豆很真不少。
“请坐一下,我去煮。”我转身进了后厨。等一切都安排妥当后,我这才出来,却看见A已经坐在了灰布椅上,轻轻地抚弄着上面拍的一小盆草。我不禁笑了,说道:“这是柠檬草,摘一片叶子你可以闻闻。”她摆了摆手,说道:“不用不用,这样小的草,还摘一片叶子,多糟蹋,看看就好了。”她看起来极其喜欢对面老阿婆送给我的这一小盆植物,心里对她的好感也增了许多。
手机忽然想了,她歉意地看了我一眼,从她的Prada包包里拿出了手机,面上有些不耐,接了电话,应了几句,眉头紧锁着,只是说话的语气还是和和气气的,丝毫看不出她的烦躁。
她接完了电话,把手机扣进了包里,扶了扶额,还是紧锁着眉头,对我说道:“抱歉,刚刚接到的通知,我得回家去参加一个跨洋会议,替我打包吧,谢谢。”我点了点头,起身滤咖啡。
我深知夜间喝黑咖啡极度伤胃,又问了一句:“需要加牛奶吗?夜里喝黑咖啡对胃很不好。”她先是一愣,继而说道:“算了算了,不用加了,牛奶卡路里太高,而且喝了助睡眠,还是不要加了。”隐隐的疲惫和困倦,裹在温和的语气里。
我替她打包好,又拿上了一把月白色的伞,伞柄上有我画的一个笑脸,笑得格外的可爱。她显然是看到了,又笑起来,笑容较之前几次出于礼貌的笑深了些许,连眸子里也闪了些光,一下子便褪去了全身坚硬的伪装。“谢谢,下次带来还给你。”她拿着伞,推开了门,身影消失在了逐渐转密的雨里......
继那次后,A成了我每周的客人,每个星期来我这儿小坐一会儿,有时点上一杯纯咖啡,有时什么也不点,清水就好。大多数的时候我擦着柜台,她盯着笔记本,目不转睛,偶尔搭讪两三句。
又是一个周末,天气特别的好,澄澈明净的天空干净得像是一杯苏打水,偶尔有几只鸟划过,留下了一道烟水色的痕迹。我照旧是在小店里擦擦抹抹,摆正盆栽,在墙壁上画几幅小画儿,到二楼的阳台里把晾晒的柠檬草叶子翻翻拣拣......
A来了,拎着一包什么东西走了进来,递给了我,说道:“诺,我看你画了好多画儿,刚刚好,这份水彩颜料送给你,据说挺好用的。”她第一次露出没有防备的微笑,不经意露出了两颗尖尖的小虎牙,平白的生动了好些,真实多了。
第一次,我们没有点头示意,而是简短地聊起了天,我说我的草、我的小店,她说她的工作、她的文件,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南海北,出奇的和谐。A的手机又响了,我笑了笑,停住了嘴,A拿起了手机,望了望来电提醒,皱了皱眉,但还是接了。
应了几句,最后以“好的,董事长,我晚上就把文件整理好发给你。”她挂了电话,冲我温和地笑了笑,说道:“真没劲,我又得走了,抱歉。”我已了然于心,这是她的不得已。
傍晚的天空是烟霞色的,或许氤氲了太久,醉醺醺的,像是抹了番茄酱的软面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