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我的一生会遇到谁,有相遇,便有别离,似乎早已成为定局。
一颗经过时间浪潮打磨的心,
逐渐学会了珍惜,懂得了淡然。
奶奶喜欢穿着大红色的衣服,手里拿着一条尚未织好的围巾,习惯坐在门前哼唱着几句八杆子打不着边儿的曲。这要是几年前,我可能会搬张小板凳跟奶奶一起哼唱着,然后缠着她给我做各种好吃的小吃,可惜读了几年大学过后,即将迈向社会的我,始终无法理解,引人围观的心情是多么的糟糕。望着奶奶佝偻的背影,梗咽的喉咙里再也无法喊出“姑姑”这两个字,便一头扎进炎热的房间,大口大口吃着冰淇淋,空调的主机声在窗户旁嗡嗡作响,希望广东的夏天可以尽快过去。
我不是很理解,围观邻居心情是如何的。面对着奶奶如此奇怪的举动,自打姑姑生病后,奶奶的行为越来越像一个“老小孩”。昔日童真时的记忆,随波逐流伴随着我长大成人,每当我在老槐树下玩耍时,隔壁的叔叔阿姨们都会笑嘻嘻的说:“疼爱你的奶奶出来遛弯了!”
记忆中,在我很小很小那会儿,院子里种着桂花树,树上开满了桂花,一阵风吹过,清香四溢。树下是一个养鱼池,里面蓄满着透明的自来水,小鱼儿在里面自由自在地来回游动,几只小乌龟苗跟小鱼儿一起玩耍,我每天都在等着它们长大,可是一个夏天过去了,它们依旧该多大还是多大。后来,我才知道这是奶奶养来练唱戏神韵的,奶奶喜欢听戏曲,一首经典的黄梅戏萦绕着小院,闲暇时会坐在门前的桂花树下练一手好字。每逢桂花成熟的季节,奶奶总会打一些桂花下来,晾在院子里。捧一手的桂花,纷纷扬扬的飘落,落得满地一片粉红。调皮捣蛋的我总没少惹奶奶生气,时而也会用相机记录下稚气满满的我。
那会儿父母工作挺忙的,远在外地打拼,母亲那边姥姥姥爷去世的早,自打我懂事起,把我这个小不省事儿的重任落在奶奶肩上。小时候的我很臭美,喜欢留长头发,喜欢穿裙子,奶奶会在集市几块钱淘来的布料,帮我缝美美的裙子,说是纯棉的,吸汗又凉快。
每天清晨奶奶都会帮我,扎很好看的小辫子,但是碍于炎热的夏天,爷爷索性把我的长头发,剪成跟小男孩似的寸头。奶奶说:“好好的姑娘,硬生生的给你变成男孩子了。”没少拿这件事情跟爷爷怄气,而我却乐呵呵的看着生气的奶奶。
奶奶跟爷爷之间的感情都很和睦可亲,从小对我都很宠溺。他们急眼时也会站在各自角度把问题解决,可是每次解决完问题,都开始不服气。一句我饿了,两人怄气,奶奶便进厨房做回锅肉,爷爷配合着奶奶调制酱料,那种几十年的默契也没谁了。一碗肥而不腻的回锅肉出炉,爷爷奶奶望着我狼吞虎咽的样子不禁笑了笑。
谈起奶奶!也算这方圆十里中有故事的人,奶奶是当时村里唯一的大学生,写出一手极为称赞的好字。毕业后,没有跟其他人一样选择家庭的奶奶,成为一名建筑工程师。由于家里变故,草草地与爷爷结婚,过上了相夫教子的生活。姑姑他们都成为了优秀、出色的人。没少听到爷爷感慨当年;“苦了你奶奶,明明有很好的归宿跟未来,却跟着我这个穷小子过苦日子。”而奶奶笑呵呵却说:“一点儿也不辛苦,能嫁给你,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事。”没少给他们秀恩爱,撒“狗粮”!
奶奶确实挺优秀的,会在暑假陪着我,一遍又一遍的画水墨画,会不厌其烦的教我练字。每当奶奶写到跟建筑有关的的字,总会忍不住偷偷抹眼泪。我总会用沾着墨汁的双手,帮奶奶抹去眼角的泪水,奶奶的脸上却跟小花猫似的,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那个夜晚,我早早睡了,风雨交加冲击着窗户,发出乒铃乓啷的声音,吓的半夜醒来好几次。隐隐约约的给奶奶大声喊起,我有些不满,平常都可以睡到太阳升起的时间。可当我迷迷糊糊看到奶奶紧绷的脸庞时,我好像一瞬间明白了什么,心隐隐的颤抖起来。小院子里突然传出几声犬吠,激动的坐直了身子。奶奶平时是极宠爱我的,但现在,她看着我的眼睛,一种我从未听过,颤抖着令我害怕的声音说:“你姑姑她得了癌症。”说着两颗珍珠似的眼泪夺眶而出。我哽咽了一会,默默低下了头没出声。
回想起,姑姑在我的印象中是一位很成功的女士,小时候姑姑对我极度疼爱有加,我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广东人,很喜欢吃一种包子,是广东地区才有的包子,叫广式猪油包。那时候的我只单纯觉得很好吃,很好看,很喜欢。基本,姑姑下班回家都会给我带,而广式猪油包在那个年代里普通的作坊没有卖,只有喝早茶、吃夜宵的酒店才会有,姑姑为了让我这只小馋猫能吃上,到酒店等了很长时间给我买。周末放假有时间就陪着我去游乐场玩,由于爸妈工作忙,陪伴我的时间很少。儿时的记忆里,除了奶奶就只有姑姑陪着我,也算是填补儿时快乐童年的空缺。
看着匆匆忙忙离开家门的奶奶拿了一件单薄外套,我抱着玩偶跟随着爷爷的车,一同前往医院。看着医院给的结果,我能读懂医生给的账单,却读不懂他的处方。望着瘦骨嶙峋躺在重症监护室的姑姑,奶奶悲伤欲绝,晕倒在地。
醒来后的奶奶记不起任何一个人,包括爷爷跟我。所有人看着躺在冰凉病床上的奶奶,双手捂着上下抽搐的双唇,悄悄的离开了病房。
一段时间后,奶奶康复出院了。而姑姑依旧在医生接受治疗,情况不得而知。无意中却发现奶奶的记忆变得很差,时常自己的东西放在那里都不记得,起初我们都没有太在意,以为是姑姑的病情太严重,受了些刺激,可能过些日子就会好起来。
这症状持续了好一段时间,奶奶因为姑姑生病从此一蹶不振,开始生病,起初能理解。没想到,情况接踵而至。不怎么喜欢呆在家里的奶奶,逮到机会便往小院外面跑,一不留神就溜到了隔壁的邻居家,有些时候,找也找不回来。更严重的是,奶奶每次都记不得回家的路,只能顺着车水马龙的马路上迷茫的来回走来走去。不知从何时起,如今奶奶跟换了一个人似的精神倍儿好,时不时拉着我去跳广场舞,穿上姑姑年轻时候的衣服,在镜子面前捯饬着脸,还会询问我哪儿卷头发,时不时学着姑姑的口吻说;“今天的我好看吗?”看起来年轻了好几十岁。每当我哭着喊着要吃猪油包,奶奶看着我挂着泪的脸说;“妞妞不哭,姑姑给你去买”。父亲听闻奶奶胡言乱语,行为怪异。急着从外地赶了回来,询问医生,奶奶是什么原因导致这般情况,医生说是心病,让我们依着奶奶。原来奶奶心理依旧惦记着姑姑。为此,我们家开始热闹起来,七大姑八大姨开始七嘴八舌的议论着奶奶是否真生病的事情,挖苦奶奶的各种言行举止。奶奶听到后,似乎明白了从他们口中所说出来原因,默默地转身回了房间,脱下姑姑的衣服。我望着奶奶缓缓离去的背影,内心很是不舍与心酸。
这一天,我路过奶奶家,看到奶奶跟往常一样坐在门前,手里依旧拿着尚未织好的围巾,嘴里哼唱着几句熟悉而经典的黄梅戏。我轻轻走到奶奶的身边,拥抱着问奶奶:
“您是否还记得,我是谁吗?”
“不记得了。”
“记得,我是您什么人呢?”
“好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