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的春节，是时隔十五年后的第一次在老家过年。

记忆中从小学五年级开始就没有在老家过年了，父母都在广州发展，为了生活，哪怕过年也还是要工作，所以这十几年里都在外过年。从初二开始，我转学到市里的学校上学，从那时候开始就没有在老家生活了，最多逢年过节或是回老家办事才回个一两天，回来也是回外公家住，因为老家已经很久没有住人了，不仅没有了往日的烟火气，门前还长满比人还要高的野草，可以说是一片荒芜了，索性回来就住在常年在老家的外公家里。

父母在我们一天天长大中变老，我们出来工作，父母也开始计划自己的养老生活。这时才猛然想起这个荒芜的老家，是时候要回归故里了。父母都是很传统的客家人，落叶归根的思想任生活如何磨砺都不会改变。于是前两年，父母把荒芜的旧屋拆了，重新盖房。今年便是盖好新房的第一个春节。父母说第一年必须在老家过年。

春节放假之前，对回老家过年这件事既期待又忐忑，因为对老家的生活既熟悉又陌生。

还记得是1月23号回到老家的，回到时已经是晚上了，到处是乌漆麻黑的一片，看不清老家周围的环境，只听见蟾蜍牛蛙连续不断的叫声，虽然叫声不断，空旷的老家却更显安静。新起的房子，中间只回来看过一次，那时候主体结构都已经好，正在装修，门前的院子也还没铺水泥，一切看起来都杂乱无章。现在一切都焕然一新，井然有序。最重要的是，我们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房间了，每个房间都很大，床也大。

我有四个兄弟姐妹，小时候我和哥哥都在老家长大，妹妹和弟弟在广州出生，他们上学之前都在父母身边。大部分时间我和哥哥和奶奶一起睡，妹妹回来也没有打破这样的习惯，她和爷爷一起睡。再大一些，弟弟也回来了，弟弟和妹妹一起和爷爷睡，哥哥开始有自己一间房间，那是在二楼，以前爸妈的婚房，因为他们长期没有在家住，就给哥哥睡了。而我还是和奶奶一起睡。

直到我上初一，我才开始有属于我自己的房间。哥哥房间的隔壁还有一间房，是用来当仓库的，那里放了谷仓，各种箩和装花生的瓮。因为有很多谷物，所以也有蟑螂和老鼠。地板还是木板做的，时常听到木板里的蛀虫发出尖锐的声音，每次一听到这样的声音，都会担心木板有一天会不会塌了，我从二楼摔倒一楼。。。我也不知道十二三岁的自己哪里来的勇气愿意睡那样一个房间，执意要爷爷奶奶把那个房间收拾好，我要睡进去。或许那时候就是很渴望有一间属于我自己的房间。人就是这么奇怪，欲望可以给自己那么大的勇气，换作是现在的我，打死我也不要睡进每天都能听到老鼠声的房间。

现在一切都是新的了，虽然没有以前的房间大，但能放下一床一橱一桌一椅足矣，何况还有个独立的卫生间。我的床是1.5米宽的床，不是特别大，但很软，是我喜欢的那种床垫，不再是我小时候心心念念想要的惠宝床而不得的床垫。床帘很新，布料也好。拉开床帘，一阵清凉的风吹进来，天气不特别冷，这样的风吹得让人清醒而又不凛冽。我喜欢我的房间，怎么看怎么喜欢。

看到我家新盖的房子，不由得感叹经济的发展，时代的进步，生活的改善如此之大。我们都生活在国家日益强盛的美好时代！

第二天早上，我六点多就醒来了。除了听到公鸡“哦哦哦”的叫声，还有悦耳动听的鸟叫声。我没有犹豫就起床洗漱，想出去好好看看老家的天空。

我记得小时候我也时很早起床的，那时候叫醒我的不是上学这件事情，而是奶奶的菜园。每天早上一睁眼，脑海里就浮现出奶奶种的菜，立马掀开被子冲进菜园，我想看看奶奶种的菜有没有长大一点，什么时候可以吃上我喜欢吃的菜。不管天冷还是炎热，每天乐此不彼。

父母也不比我早多少天回来，种菜是来不及的了，尽管家里还留了一块地用来种菜。时间紧迫，只等他日再来处置了。我现在院子的前边，环顾四周，家乡变还是没怎么变，视野还是这么开阔。门前的水田一如既往的低，刚回来那时候是干裂的，现在已经蓄满水了，我们叫这块农田为“低湖”。我还记得小时候在这湖里钓过鱼，哥哥很厉害，钓了有三十多条小的罗非鱼。爷爷把这些鱼拿来炸，鱼的香味到现在都记忆犹新，我想那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炸鱼了。现在没有鱼竿，但看到有人家开始放鸭子下湖了，看着这群鸭子在湖里嬉戏打闹，也挺有趣的。

早晨的鸟儿热闹非凡。对面茂密的竹林里，鸟儿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也许它们在吃早餐吧，鸟儿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看，这里有只虫子”，“这儿也有”，“太美味了”，“哪里哪里？我看看”，有的鸟儿趁同伴不注意，把它看到的虫子吃了，等同伴回过神来，这鸟儿已经飞走了，还得瑟地说“来追我呀，追不到，哈哈”，吃了亏的鸟儿哪能就此罢休，奋力拍打着它的翅膀“别跑，看我怎么收拾你！”于是天空中也出现了一群叽叽喳喳展翅高飞的鸟儿。听到这心旷神怡的大自然的歌声，不自觉地深吸一口气，整个肺都舒服极了，所有的愁苦也都消失不见了。老家的空气真是清新！

那时候就在想，要是能在老家生活就好了。原以为最多只能在老家待个十天左右，不曾想在老家一待就是两个多月。新冠疫情让我复工一再推迟，到现在还不确定什么时候能复工。

长时间的不工作容易让人懈怠，进而产生焦虑。但呼吸着老家的新鲜空气，看着这开阔的视野，焦虑的心又回归平静了。我时常在二楼的阳台里，或是院子里，望着前面的湖水和竹林，思考着自己想过什么样生活。

我时常想到小时候和奶奶在一起生活的情景，有一幕是影响我整个童年，甚至于影响我现在为人处世的情景。小时候我很黏我奶奶，无论她去哪儿我都想跟着去。她总是拉着我的手，走过一条条有竹林的路。有一次路中间有根长长的，长满尖锐的刺的竹枝，她弯下身来，捡起那跟竹枝扔到竹林中。奶奶说“竹枝容易扎人，要捡起来扔到人家踩不到的地方。”奶奶的表情很认真，又很慈祥。她没读过什么书，大字不识一个，不曾教我“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的道理，却教会了要把他人放在心上的善良。

老家还是一如既往的小村落，在老家发展是不太可能的了，以后也很少有机会能够在老家生活这么长时间。在外发展是不得不做的选择。我想不管我走到哪儿，老家开阔的美景和奶奶教给我的善良，会一直伴随着我，任时光如何逝去，容颜如何改变，融进血液的东西，一直都在那里。

但愿出走半生，乡音不改，初心不变，归来仍是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