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不良
“对不起，我没能成为你期待中的模样。”
这句在心里念叨了无数次的话，始终没有勇气说出口。总有些三个字组成的话，成了难以启齿的柔弱。比如“我爱你”，比如“对不起”。
我从未对爸爸讲过“我爱你”，当然他也从未这样直白地向我表达宠爱，我们默契地避开这些过分煽情的对白，可能彼此都笃信父女之间这种血脉相连了的感情不需要挂在嘴上吧。可我始终觉得自己对爸爸有所亏欠，无数次想说没能说出口的那句“对不起”竟然还让他抢了先。
很多人的父亲都严肃，但我的不是，确切的说他所有的严词厉色都在我哥哥们身上消磨掉了，到我这里就只剩下慈祥和宠溺。尤其是近几年，除了我，没有人会把我爸气到发火还敢接着顶撞。
我妈说你爸对你其实就是太偏心，是，我敢这样做就是仗着他偏心啊。
从小到大爸爸只对我动过一次手，不，是脚，似乎是家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他要找什么东西一直找不到，我不帮忙还捣乱，他气不过踢了我一脚。我好像就哭了，那时候觉得真委屈，爸爸东西也不找了就来安慰我了。现在想想，我爸是真宠我，换了我任意一个哥哥，估计会打的更凶吧。我爸现在脾气很不是特别好，很冲动，不过他现在只跟自己生气，发泄的方式也就是砸那些只有他会用到的东西，砸完再独自去修补。我妈也不拦着，任凭他砸完了气消了自己收拾烂摊子。
不知道多少人有这样的体验，因为是家里最小的孩子，所以从小就受的宠爱要更多一些，硬生生成为那个被宠坏的孩子。
爸爸对我的宠溺早就成了溺爱，我所有的叛逆与违背父母意愿都会在他这里得到谅解，不是因为理解我，他无法理解我那些自以为是天马行空的想法，他是无奈，是因为多年来的过分宠溺不容得他对我说不。我一次又一次的违背他的意愿，成为他眼中心中一个不听话的女儿，不过是仗着他的宠爱，认定他最后会对我妥协，这些年来他对我的就是容忍，再容忍。
像是去年暑假，我找了份家教的工作，要一个月不回家。爸爸说不许去，趁着这暑假时间长好好调理下你身体，你在外面总是不好好吃饭，瘦到不到80斤了都，以后出什么问题可怎么办。
我只重复着三个字：“我要去。”也不解释为什么要去，就是固执的说我要去。
爸爸最后只是叹气，说了句随你吧，语气一如当初第二次高考成绩出来他要我二次复习被我强硬的拒绝时一样。而我却没心没肺的像个要出征的长胜将军，气势昂扬的奔赴我想要的远方，尽管我带的行囊里是爸爸为我抓的中药，尽管送我到车站的也是他。
“随你吧”这大概是世界上最悲伤的3个字，我却逼最爱我的人说了一次又一次。此刻的我不能原谅自己的任性与胡闹。
几个月前偶然的一次闲聊，爸爸对我说了对不起，他说他一直因为曾倒掉我做的一碗面心有不安。我已经记得不真切了，大概是几年前的某个暑假，家里只有我和他，他干活回家后我刚刚做好饭，那时的做饭技能为零，火候掌握不了面煮的时间太久了，大概就是那种煮化了的样子。
他说我把面端给他的时候，他有骂我，然后就把面倒掉了。
他说他后来觉得自己做的好不对啊，女儿第一次亲手给自己做东西吃，再难吃也不能就倒掉啊，况且还骂了几句，觉得太对不起我了。
爸爸说这些的时候眼里泛着泪光，我不敢看他，装出一个标准的笑，说：“有吗，我怎么不记得，没有吧，我做饭没那么差吧。”
爸爸又说：“嗯，那你不记得就好了，不然我要一直记得我做过这么对不起你的事。”
我立马找了个理由跑开了，我怕再多一秒我眼里蠢蠢欲动的水分子就决堤汹涌而出了。
另一件违背意愿且让我觉得有所歉疚的就是高考志愿。你一直觉得我照顾不了自己，所以想把我留在身边想让哥哥们帮忙照看我。可是我骨子里对被束缚的抗拒让我铁了心要离家远一些。太怕被管教的那些碎碎念所以我拼命想去到你们伸手够不到的地方去。
你不让我出省，我同意了，但你说让我留在太原的时候我拒绝了。像哄小孩一样我告诉你我填了太原的志愿，不过录不录的上就看命了。我说的是真的，早就料到了太原的院校不会录取我，因为故意选了录取分数偏高的那几所，你看我才应该愧疚才应该觉得对不起你。
我知道你一直嫌我离家远，每次送我去学校的时候你总是看着我上车才离开，我从没有劝你离开因为我知道你把这当成一个父亲必须为女儿做的事，当成一种荣耀的使命，我没资格剥夺你行使爱的权力，谁有没有。
暑假结束送我走的时候你又说要是你在太原上学就好了，这样方便，能和你哥他们一起走一起回来。我笑而不语，不知道该说什么。我承认自己确实是后悔了，我想不止是我，每个离家远的孩子都一定有很多个后悔离开家的瞬间，当初拼命想逃离，而如今却无比想回归。
做过一个计算题，如果爸爸活到百岁，我像最近这两年一样每年回家60天，那么这一生，我与你待的时间不过2880天。还不到八年。而我在家的这60天里除了吃睡还要上网玩手机，看书，和朋友聚会，能分给你和你交谈的时间，少之又少。
我甚至不敢想象那些你想看到却看不到我的日子你会不会觉得孤单。
我见过最好的三行情书是：
“就算我再喜欢一个人
也不会为了他远嫁的
我怕爸爸舍不得”
没有比此刻更想成为一个不远嫁小姐。
而我最近又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你只知道我答应你要考研，却不知道我偷偷放弃了师范专业，决定跨考。你希望我能顺利的研究生毕业，当个老师安稳的过一生，可我不喜欢，我怕自己误人子弟。如果考研是冒险，那跨考就是险上加险，距离17年考研仅剩55天，我还有很多题没刷完，我很慌很害怕，但是你问起时我却说放心吧、没那么难，我会努力的。
可是，真的对不起，我可能真的要让你失望了。
爸爸，对不起。原谅我的懦弱与胆怯，没勇气把这些话当面说给你听。光是写出来就哭哭停停几个小时。要是被你知道了，大概会怪我为什么不用这几个小时去看书吧。如果我不能成为你期待的模样，我还会是你的骄傲吗？
余生如果有可能，我想守在你身边，做你听话的女儿，煮可以吃的面，不再逼你说出一句随你吧。
而今已经是考研结束第五天，快要回家见爸爸了，很想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