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滚回到太辰宫的时候,就见到九九幻了原身伏在父君的腿上,九条毛茸茸的尾巴一些缠在父君的腰上,另一些则有一下没一下地晃着,而父君坐在一个漂亮的六角亭内,正一边专注地拆鱼骨并时不时给身上的九九喂一口拆好的鱼肉,一边同九九聊着天。
“我还是小狐狸的时候,听说这亭子是你特意伐了两颗白檀木为我搭的,很是感动了好一阵儿呢。那时我常常想着,等我的皮毛回来了,就要同那些叔伯当初诓婶婶时一样,将你诓到青丘看星星。”凤九看着眼前的亭子不觉又想起了往事。虽说往事如烟,如今帝君已经真真切切是她的人了,但她还是愿意将那段短暂却甜蜜的时光放进心间细细品味。
“好,明日我便同你去青丘看星星。”说着将又一块剔好的鱼肉递到凤九嘴边。
滚滚瞧着原身模样窝在父君怀里的九九,觉得如今的九九才是开心的,这样的日子他才真切感受到了温馨和幸福。
“滚滚,过来。”东华出声唤了已在亭子外站了片刻的白滚滚,这些时日他忙着照顾小白,倒着实是有些忽略了这个才与他相认不久的半大小子,“听小白说,你最爱吃栗子糕,这是我亲自下厨……看着厨子做的,你尝尝。”
一旁的凤九没想到滚滚竟来了,那她如此这般赖着帝君的模样岂不全被滚滚看到了?想到这里她直觉得一簇火苗窜上了脑袋将她的脸烧了个通红,幸好她的原身也红得似火才不至叫人看出了端儿来,她有些无措地将狐狸脑袋往帝君腰间埋了埋,似是觉得不大舒服,便又挪了挪,终于调整了个惬意的姿势,似满足又似撒娇地往东华身上蹭了蹭,却全然没有发觉东华的身子微微僵了一下。
“小白。”依旧好听的低沉又温暖的声音微微带了些喑哑。那时他孤寂了三十六万年的身心将将食髓知味,却又叫缘分折腾得他们生生分离了两百多年,如今他终于能将他的小白轻易拥入怀中,他其实很想她,但念着她方才醒来,身子大约不大爽利,他便只与她相拥而坐,可此时她化了原身都能叫他难以自持却还完全不自知,他突然就不那么想忍了。
“嗯?怎么了,帝君?”凤九此时全然未曾想到她刚刚的一番动作引起了怎样的后果。
“你吃饱了吗?”
“嗯嗯。”
“可我饿了。”
“那,那,那我去给你做你爱吃的菜。”说着便要起身从东华身上跃下,却被东华一把捞了回来。
“那倒不必。”东华意味深长地看了凤九一眼,抱起她便要离席,却又想起什么,幻了一卷册子递给滚滚,“交给重霖,要他明早之前备好,明日我和你娘亲带你回青丘见见你外祖父和外曾祖父。”
滚滚觉得父君今日同他上次见到的有些不同,却又说不上哪里不同。前些日子九九病着,他便不同她计较,怎的如今醒了还要同他抢父君呢?明明他今日好不容易见到了父君,他还有好多问题相同父君讨教呢。看来团子哥哥跟他说的,父母是真爱,孩子是意外,这句话真是诚不欺我。
此时,寝殿内,被东华捏诀幻回人身的凤九还有些懵,“你不是饿……”剩余的话还未出口便被东华以吻缄封,熟悉的白檀香气混着点点药香将她全部笼罩,她直觉得她原本清明的狐狸脑袋一点点地化为一团浆糊,只本能地回应着,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心间慢慢皲裂,她好像一直在等待,在期待,可是,她在等待什么呢?她又该期待什么呢?她想不明白。
终于东华的唇离开了她的唇瓣,可她晕乎乎的脑袋却没有一点清明的迹象,为什么呢?而且,她感觉她心间好像有一粒种子在慢慢,慢慢地破土而出,她觉得她似乎是需要它的,到底是什么呢?她有些好奇。
东华的吻落在她的颈间,在她的颈间辗转流连,轻轻地,柔柔地,以往微凉的唇瓣此时竟有些灼热,烫的她也觉着有些热了起来,她有些难耐,可她实在好奇她心间的那粒种子会长出个什么来,她便忍着不适想要瞧个明白,似乎过了很久很久,可能有百八十年那么久,久到她就快要忍受不住了,终于,她看见一株幼嫩的芽从她心间皲裂口子里缓缓抬起了脑袋,那小小的嫩叶之间似乎有个小小的花苞,紧紧蜷成一团,红彤彤的,就像一粒火种,埋在幼嫩的叶间,那是什么花?凤九更好奇了,她觉得她似乎没有见过这种花,但她又隐隐觉得她应该很熟悉它。
迷迷糊糊间,她好似听见一个低沉悦耳的男声,虚虚实实地,似乎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我是饿了,可是我想吃你,小狐狸。”
怎么能有人想吃狐狸呢?她有些恨恨地想着,却觉得心间的那粒种子似乎突然间开花了,是红色的,火一样的红色,她很是喜欢,是什么呢?她将她三万来年的记忆都倒了倒,才想起,原来这是凤羽花,怪不得她觉着如此熟悉呢。
蓦地,她觉得好像有一个人,这个人的手指掐着仙法,在她的心间慢慢划过,所过之处,皆开满了凤羽花,渐渐地形成了一片凤羽花海,火红一片,她很是开心,她像小时候一样在花海中恣意奔跑,带得火红的花瓣落了一地。可是,她总觉得似乎还是少了点什么,可少了什么呢?那似乎是她很渴望的,可是她到底在渴望些什么呢?她不晓得。
想着事情的小狐狸一不留神就撞上了一株突然冒出来的树,疼得她呲牙咧嘴,她觉得之前那个人的手指又开始在她心间划动了,像在安抚,她心间的凤羽花似乎开得更甚了,过了些许时间,痛意终于渐渐消散,她才仔细瞧了瞧,原来她撞上的是一株佛玲花树,她记得她很喜爱佛玲花的,比凤羽花更甚,尤其是眼前这一株还带着她最爱的白檀香,原来她一直期待的是这个。微风轻拂,佛玲花树垂下的枝条缓缓扫过她的脸颊,令她觉得很是舒服惬意,不禁喟叹出声。
但她的惬意似乎没有维持多久,风便渐渐大了起来,她渐渐有些受不住了,四周的凤羽花已经落了一地,她想离开,但似乎有人给她施了仙法,她并不能如愿,她觉得她应该有骨气些,便咬牙坚持。
但渐渐地,风变得更大了,周围已是铺了一层厚厚的凤羽花瓣,她觉得此时比她爹爹抽她鞭子还要难受个数倍,这种时候骨气什么的不要也罢,还是不要让自己受罪更重要些,于是她将小时候同长辈撒娇的杀手锏都拿了出来,但似乎并没有多大的作用。
风,依旧见长,就在她觉得她真的就要承受不住的时候,一阵飓风吹过,卷落了满树的佛玲花,也卷落了她心间所有盛开的凤羽花。
风,终于静下来了,她却觉得十分地疲惫,她躺在佛玲花瓣和凤羽花瓣交错铺就的花海中不想动弹,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抚着她的脑袋,似安慰又似怜惜,之前那带着白檀香的唇落在她的唇畔,很温柔,也很令她心安,她握着那只温暖的手,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