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文帝登基伊始就着手实施削藩,朱棣唯恐权位不保,便暗地里招兵买马,准备谋反。
虽说朱棣对不轨之举保密工作做的很好,但在建文帝的耳目下也稍微漏了风,再加上朱棣的大舅子、徐达长子徐辉祖的告密,建文帝更是加紧了对朱棣的侦查,明里暗里派了不少人去“采访”北平,“得燕不法伏,密以闻,请预为备”,去搜集朱棣的罪证。
在这种情况下,狡猾如朱棣也走了几招臭棋:其一,拉拢刘基的儿子刘璟,哪知刘璟油盐不进,坚持原则,毫不动容;其二,贿赂北平按察使陈瑛,但被人揭发,陈瑛被建文帝贬谪广西。
还有一招臭棋,那就是到南京觐见建文帝,置自己于危险境地,而这次进谏正是建文帝干掉朱棣的绝佳时机,那么,朱棣为何要去南京呢?建文帝又是咋错失这次良机的呢?
陈瑛被逮后,尽管朝廷没有处理行贿人朱棣,但把朱棣吓得不轻,再回想起自己这几个月来走的几招臭棋,心里就堵得慌:好险啊。严峻的形势告诉朱棣,要更加小心。
再说建文帝对朱棣所做的一系列阴事都有所掌握,削藩也进入了攻坚战阶段,朝廷深信不疑地将重点锁定在朱棣身上,但问题是现在掌握朱棣谋反的确凿证据实在是不多,对于朱允炆来说,朱棣是他目前最长的叔叔,没有充分证据就把燕王给逮了,天下人会说我朱允炆“不孝、不敬”,皇爷爷尸骨未寒,孙儿这般“无端迫害”叔叔,自己要背上骂名的。但朱棣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诸藩还不是仗着他的势跟中央叫板,所以燕王不除,国无宁日,这一点建文帝是认准了的。可是没真凭实据啊。等!只能等!建文君臣一致认为:进一步加强对燕王的侦查与监视,等待合适机会削夺他。
朱棣心里很清楚,自己的处境不容乐观。每天看到北平大街上的人,就感觉到有人在盯着他,而且盯他的人似乎越来越多,朝廷的“沉默”是为了获取证据,朱棣想化被动为主动。
朱棣想了很久,终于想到,要到南京去探探风向。但怎么去?按照“祖制”规定,地方藩王没有皇帝允许是不能随便离开自己属地的,就连朱元璋驾崩藩王们也没能送送父亲,因朱元璋规定“诸王临国中,无得至京”。因此说,要上南京比西天取经还难。朱棣正犯愁,忽然想到最近南京送来的建文帝的诏书:“诸王毋得节制文武吏士”,对了,现在是建文元年,皇帝改元,听说各地藩王都曾遣使去朝贺建文帝,自己何不借此机会也去“恭喜恭喜”。
当朱棣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就遭到了所有亲信和谋士的反对,他们一致认为,朝廷现在要搞的就是你燕王,你到南京去,不是自投罗网?朱棣可不这么认为,他说,现在大家都知道建文朝廷与我们藩王已是水火不容了,可大家别忘了,我和朱允炆不仅是君臣关系,还是叔侄关系。我到南京去朝贺他,看看他,他能把我抓起来?要抓现在在北平也能抓啊,可他没有动手啊。所以我要利用叔侄这层血亲关系来闯一下南京城,探探朝中的虚实、人心的向背,同时也可给我那侄儿皇帝证明一下我“身正不怕影子斜”,以堵住那些要整我的大臣们的嘴。众人再劝也没用,朱棣铁了心。
建文元年三月,朱棣来到京师。朱棣心想现在老朱家就我最年长,老子在北方打了那么多年仗,这大明第一功勋舍我其谁?想到这些,朱棣便撇着大嘴,趾高气扬地由洪武门直接走上了皇帝专用的御道,穿过午门,直达明皇宫的正殿——奉天殿。
朱棣来到奉天殿时,建文帝已经在殿前等候了。叔侄相见,朱棣傲慢地站在殿陛上,向着御座上的朱允炆拱了拱手,作为见面的礼节,然后双方就开始寒暄起来。没多久朱允炆就引了朱棣回到皇宫里。
在大殿上的众臣目睹了这一切,大家觉得不可思议。监察御史曾凤韶向建文帝上书,说朱棣犯有“大不敬”之罪,理应受到惩罚。接着,曾凤韶数落起朱棣犯下的罪行来:朱棣自恃叔父之尊,狂妄自大,目无君上,自从洪武门进入起就昂首阔步地走在皇帝专用的御道上,这哪像一个臣子的行为,更为嚣张的是,燕王到了大殿也不行叩拜之礼,这哪像个臣子!为严整我大明纲纪,小臣请陛下速治朱棣“大不敬”之罪。
“大不敬”是古代最严重的“十恶”大罪之一,一旦成立,必死无疑,甚至亲族都要被抄斩。就朱棣来进谏的过程来看,他所犯下的罪行事实,曾凤韶全“点”到位了,满朝文武也都是目击证人,此时除去燕王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可使人万万没想到的是,建文帝在接到曾凤韶的弹劾奏疏后,居然这么说:“燕王是我的至亲,就不必深究了。”当时在场的建文官员惊讶地目瞪口呆,包括建文重臣黄子澄齐泰方孝孺在内。
监察御史曾凤韶满腔热情为国分忧,却不被建文帝重视,心中郁闷自不消说了。不过,当时在场的还有个聪明绝顶的户部侍郎卓敬可不这么看待建文帝,他在琢磨建文帝今天对朱棣格外开恩的缘由,想了半天,终于想到了,建文帝本身就文弱,“性纯孝”,但他心里还是清楚,最为危险的政敌就是今天来朝见的燕王。之所以建文帝今天法外宽宥,主要是他拉不下脸,但冷静下来后他会那么做的。想到这里,卓敬就给朱允炆上了个密疏,提醒皇帝赶紧逮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将朱棣从他长期盘踞的北平迁走,迁徙到南昌去。卓敬的密奏是这样说的:“燕王智虑绝伦,雄才大略,酷类高帝。北平形胜地,士马精强,金、元所由兴。今宜徙封南昌,万一有变,亦易控制。‘夫将萌而未动者,几也;量时而可为者,势也。势非至刚莫能断,几非至明莫能察’”。
卓敬密疏的这个方案优点在于:第一,避免以“大不敬”罪名整治燕王所带来的难堪——让人说闲话,因为叔叔一不小心,侄儿就翻脸不认人,做小辈哪能这样?第二,免除建文帝背上破坏“祖制”、迫害叔叔的恶名,第三,将燕王从北平迁到南昌,燕王之患自然解除。说实在的,这是个绝对完美的削藩方案,可谁也没想到,建文帝看了后,对卓敬说:“四叔燕王是朕的至亲,怎么能这样做呢?”卓敬听了心里也急,规劝说:“陛下与燕王是叔侄关系,这叔侄关系总比不上父子关系吧,可陛下你想过没有,隋朝皇帝杨坚与杨广之间是那么亲的父子关系,据说杨坚年老的时候,有人跟他说,您的皇太子杨广在调戏你的爱妃,杨坚就动了杀杨广的念头,但他还没有来得及动手,杨广就获悉了这个信息,先下手为强,将父亲给杀了。陛下,这父子关系尚不可靠,更何况你与燕王是叔侄关系啊。”建文帝听后,“默然良久”,最终冒出了一句话:“卿休矣!”就这样,一个铲除燕王朱棣的绝佳机会给白白错过了。
朱棣来进谏这招棋下的实在是臭,但接招的建文帝水平更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