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金瓶梅》而生怜悯心者,菩萨也;生畏惧心者,君子也;生欢喜心者,小人也;生效法心者,乃禽兽耳。”
初读金瓶梅,因了这句话,心生好奇,读了4回,不耐其繁冗,遂搁。后来进入大学,又欲重拾,读到二十七回“潘金莲醉闹葡萄架”,被其淫行倏然享倒,搁置半年。而今想来,能够读至文末,便是菩萨了。
西门庆,大房吴月娘,二房李娇儿,三房孟玉楼,四房孙雪娥,五房潘金莲,六房李瓶儿,各房丫鬟、仆人之妻,官场同僚,目不暇接。
吴月娘,是个水人,知书达理、通晓人情,温柔顺从、相夫教子、统帅合家大小都是恰到好处,有时过分,也让人觉得非此不可。以柔克刚的典范,善终七十。
孟玉楼,是个福人,与人无恶,处世坦然,富贵一生。
李娇儿,是个戏人,“两只玉腕千人枕,一点朱唇万客尝。造就百般娇艳态,生成一片假心肠”,善乐恶行,无非戏一场。
孙雪娥,是个小丑,浅薄命,靠人颜色涂一生,事事不行白怨尤。
李瓶儿,这是我在书中用情最深的一人。看前文,只是憎恶、耻笑与淫乐的心情,直到六十二回,李瓶儿以孳死,与西门庆彼此相顾不舍、极尽挽惜,一个知命流连、悄息悄死,一个描影画像、礼送守灵,让人悲不胜悲,抛泪一场。本是好人儿一个,只是淫乐忘我,不义,仁义,谦卑,忍耐……皆是为淫一场。
潘金莲,可以说是个恶人了。杀夫、偷腥、行淫、贪财、害人……无不占着。最终被武松开膛剜心割肺,也算是为读者解了一口气。
庞春梅,之前听说“金瓶梅”三字就是影射书中三人的,金瓶两人都好找,唯独这个梅字,一直以为后文还会有新人物出场,直到西门庆丧命,我才想到梅字说的就是春梅。前文她有啥出色的表现都忘记了,从后三十回来看,感觉此人是个憎恶分明的人,心身伶俐,脾气极大,性子极倔,还有些愚忠,最后也是以淫死。
西门庆,可怜之人,他的淫欲就是他的不治之症,下身溃烂而死,一生被偷腥淫度的婆婆丫鬟、趋利避害的狗皮膏小人缠绕,岂不悲乎?独一点功德,就是娶了吴月娘。
陈敬济,应伯爵,可恨?可悲?可笑?随他去吧。
常有人把《金瓶梅》和《红楼梦》相较。如今我来看,各有千秋吧。
一讲,虽都是写儿女情事,红楼梦含蓄文雅,金瓶梅见微知著,从文笔到叙事,无好坏之究,只是口味不同。
二讲,结局不同,红楼是“白茫茫大地真干净”,金瓶梅是好人善终恶人有报“天道有循环”,相同的是“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三讲,红楼以小影大,世事全托四大家族,金瓶梅比红楼多些对官场的正面描写,挞伐严厉,全无一点公平正义可言,权钱交易猖狂,此讲兰陵笑笑要比曹先生大胆开放的多。
四讲,红楼总有狗尾续貂的遗憾,后四十回缺失,让人猜不透曹先生的真意。金瓶梅读来顺畅称快。
《金瓶梅》更胜一筹的是市井,看似更接地气,实则立意深远,把人的欲望之性欲用放大镜来看,终了明白——不过是为欲而亡。可是这个欲里又藏着努力生活的样子,让人不得不在嫌弃之余,还生出怜悯。最后感叹,你我又何尝不是如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