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的一声，田蔼予把笔录本重重地摔在了桌子上，“你是不是觉得我们警察都是傻子？如果你再这样冥顽不灵，小心我……？”
“是你们硬逼着我说的，可我说了实话你们又不相信，你们到底还想要我怎样？”尹砾尘没等田蔼予把话说完，抢先抱怨道，随后他整个人往铁椅上一靠，双手插胸摆出了一副“信不信由你”的姿态。
“我是让你老实交代昨晚都干了些什么，不是让你在这儿胡说八道的，队长、队长……”田蔼予扭头看向一旁沉默了许久的黎天明，打算向他寻求帮助，可是黎天明此刻正两眼发直，眉头紧锁，目不转睛地盯着尹砾尘之前看过的那块天花板，也不知道在推敲些什么。
这还是田蔼予担任队长助理以来，第一次见到平日里无所不能的黎天明在审讯工作中分心、走神！
“队长，队长，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田蔼予关切地问道。
“没，没有。”过了半晌，黎天明才抛开了纷繁复杂的思绪，勉强答应了两声，然后他煞有其事地问尹砾尘，说：“年轻人，你有证据能证明你所说的话都是真的吗？”
“证据？证明！”尹砾尘和田蔼予两人同时惊掉了下巴，特别是田蔼予，她看着黎天明脸上极其认真的表情，心里不免有些发毛，“难道这世界上真的有鬼？”。
冷不防地被黎天明这么一问，尹砾尘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见他单手托着下巴，两个漆黑明亮的眼珠滴溜溜地在眼眶里不停地打转，“我又不是电影里的捉鬼大师，只要随手那么一指，鬼怪们就会乖乖的听令自动显形。”
此后的一段时间里，审讯室变得异常的安静，这个时候哪怕是一根绣花针掉在地上，也能激起巨大了涟漪。
田蔼予看到尹砾尘慢慢涨红的脸，突然茅塞顿开，露出了一抹浅显而迷人的微笑。
“你就继续编吧，使劲儿地编，还是队长高明啊！”此刻，田蔼予心中已满是对黎天明的崇拜之情，“一切谎言都是无法自证其说的，要使谎言看起来合情合理，那就必须捏造一连串的虚假证据或是证词，凭借黎队长抽丝剥茧的推理能力，只要一砖一瓦地仔细推敲，一定能找到其中的破绽，到时候看这小子还怎么狡辩。”
“有了！”尹砾尘像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兴奋地从椅子上蹿了起来。
“坐下，这是在警察局，一惊一乍地像什么样子！”田蔼予敲着桌子警告着尹砾尘注意自己的言行。
尹砾尘十分不屑地瞥了田蔼予一眼，然后朝半空中招了招手。
“我再次警告你，不要在这里装神弄鬼啊！”田蔼予向尹砾尘发出了第二次警告，只不过她的声音相较之前，明显多了几分颤抖。
田蔼予的警告被尹砾尘当作了耳边风，他自顾自地站在原地又是比划，又是念咒般小声地嘀咕着，而此时，在另外一个异于常人的维度中，原本一直飘浮在审讯室里的两个大光球受到尹砾尘的召唤已经来到了他身边，同时幻化成了薛凝雪母女的样子。
尹砾尘似乎已经慢慢习惯了薛凝雪母女的存在，心里也没有了之前的恐惧，此刻，他们之间的谈话变得就像好朋友在聚会上一起聊天一样，一切都是那么的轻松自然。
“我觉得可以试试，那就这么定了！”尹砾尘拍了一下手，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
“你不要再胡闹了，我命令你赶快坐下！”田蔼予急切地说道。
黎天明反倒是恢复到了悠然自得的状态，他就像一尊石佛，不动如山地杵在审讯室里，任凭尹砾尘再怎么随心所欲地闹腾，也没出手干预过，可他这种不管不顾的态度却让田蔼予是叫苦不迭。
“你们不是让我拿出证据吗，现在我找到办法了！”尹砾尘自信满满地说道。
“哦，是吗？”石化了一般的黎天明终于开口了，“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现在还不行，你得给我找一台录音机来，最好是老式的，电池能拆下来的那种，我今天就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叫大白天活见鬼!”
虽然心里有万分的不乐意，田蔼予还是在黎天明的授意下，翻遍了警察局里所有的储物室，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一台符合尹砾尘要求的录音机。
面对着放在桌上的老古董，尹砾尘用嘴轻轻吹了吹录音机上由于常年闲置而堆积起来的灰尘，扬尘瞬间漫天飞舞，呛得尹砾尘是一阵接一阵地猛烈咳嗽。
“就它了。”尹砾尘捂着口鼻模糊地说道。
“那麻烦你老人家快点开始吧！”田蔼予催促道。
不管尹砾尘接下来想要做什么，在田蔼予的眼里都只不过是一出闹剧，她甚至已经提前在心里暗暗盘算着要用什么手段来好好招呼这臭小子，现在就只等尹砾尘被打回原形了。
“我可事先说明，等会儿要是你们被吓出个什么好歹来，我可不负责啊！”说完，尹砾尘开始在桌子上摆弄起那个破旧的收音机来，他先是打开了收音机的后盖，确认了里面没有电池，然后他又在一个个已经模糊不清的按钮中找到了控制音量的旋钮，并把它调到了最大。
“好了，我准备开始了，我先给你们解释一遍，随后你们可以自由的提问，但只能问一些结构性的问题，比如田警官长得丑还是不丑，如果录音机只响了一声就代表是肯定，响了两声就代表是否定。”
面对尹砾尘赤裸裸地挑衅，田蔼予没好气地对他翻了个白眼，心里更是攒了一肚子的火。
“明白了！”黎天明点点头。
“你们是不是薛凝雪母女？”尹砾尘对着空旷的审讯室问出了第一个问题，此时包括在玻璃幕墙后的所有人全都屏气凝神，把目光聚焦在了那台收音机上。
可是五分钟过去了，收音机里没有传来任何的响动，黎天明和所有在场的警察都松了一口气。
“我怎么能产生这种想法，真是可笑至极，自己作为一名老刑警，应该是一名坚定的无神论者。”没想到等了半天却是如此结果，黎天明在心里自嘲道。
“两位神仙姐姐，到底行不行啊，你们可不能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掉链子，要不然他们真会把我当成杀人犯给关起来。”尹砾尘对着薛凝雪母女的幻影说道，“如果我被关起来，还有谁能帮你们调查真相呢？”
薛凝雪此时也是焦急万分，她集中意念，铆足了劲，终于在指尖制造出了一条微弱的电弧。
“黎队长，再让我试一次，就最后一次，这次绝对不会让你失望。”尹砾尘拦住准备起身离开审讯室的黎天明说道，“你们到底是不是薛凝雪母女，快点回答啊！”
“滋……”一声嘈杂的电流声从收音机的扩音器中传出，那声音宛如晴天霹雳，一击便贯穿了黎天明等人的耳膜。
此时，除了尹砾尘，在场所有人的表情都变得僵硬了起来，仿佛他们的面部神经被人用手术刀给切断，整张脸除了嘴角还能抽搐几下，其余的部件全都报废了。
“我是不是杀死你们的凶手？”尹砾尘趁热打铁，问出了第二个问题。
“滋……滋……”录音机发出了两声间隔十分明显的声响，。
“黎队长？黎队长？你听见没，我真不是凶手！你别发愣，你倒是说话啊？你还有什么疑问，赶紧问啊！”尹砾尘试图唤醒和拯救被破碎世界观的残垣断壁掩埋起来的黎天明，对于那种由于大脑宕机引起的强烈窒息感，他在不久之前也曾亲身感受过。
“问，问什么呢？” 黎天明觉得过去的34年自己都白活了，他已经乱了分寸，纵使当年以全优的成绩从警校毕业，纵使读遍了当世所有犯罪学泰斗的著作，可那有什么用呢，在这些研究活人行为的知识中，哪里找得到一个文字曾提及过如何与鬼魂打交道。
收音机里传来的电流声同样刺激着田蔼予的每一个细胞，她全身的汗毛都已经竖立了起来，那种电流声本应该是最为寻常的声音，可以出现在对讲机里，可以出现在车载收音机里，而此刻却如同魔鬼撒旦在她耳边狂野地喘息，无情地收割着她的理智。
田蔼予再怎么说也是一个女孩子，她已经顾不上警察的形象和男女授受不清的观念，瑟瑟发抖地躲到了黎天明的身后，用自己丰满的胸口紧紧贴着黎天明的后背，只为能从后者坚实的背脊上找回一点现实的依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