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刘永成(原创)
——仅以此文献给我逝去的打工岁月
时光消散,有些记忆已了无痕迹,有些回忆当聆听与抚摸时, 一幅幅鲜活画面犹似昨日。第一次开始打工的漂泊生涯,所遭遇的冷漠与困感,甚至畏惧在以后的人生旅途中已淡然于心,而善良的感动与温暖更显弥足珍贵 ,给我一直有勇气面对生活与走下去的信心!
上篇: 一路雾霾
一九九七年我与许多人一样开始了人生第一次的打工生涯, 那年四月的那个洒满阳光的早晨我与妻子撇下我年仅三岁的雪儿,打上包裏开始远走新疆。从到成都后至第二天下午上火车,折腾了一天多的时间,所有的憧憬与美好愿望已面目全非。火车票早已被黄牛囤积,大部份人只能想尽办法购买黑价票,时不时听说有人上当受骗,亲眼看到一帮小青年摔一本《半月谈》在旅客面前强要20 元(后面订价0.2元) ,也看见几个小混混以先上车为诱惑,扒开众人,把一个五十多岁的民工带到前面,因谈的价格差异被打得头破血流。也随时需要担心突然有一只手伸进你的口袋,我甚至亲历了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抵在我腰间问我要钱,被脸上还略显稚气的妻子喝退。所有发生在眼前的一切给我上了走出家门的第一课!见证了那个年代社会的混乱,人性的丑陋, 甚至让你愤怒的无助,人们被邪气笼罩,每走一步如履薄冰, 也许下一秒倒霉就降临到你身上,阴影在心中蔓延,更添前途的迷惘与畏惧。
善良换回的冷漠再次让我在愤怒中对这个社会一片茫然。火车过了嘉裕关,四月气温升高车厢闷热难耐,如铁桶一般密不透风,人声嘈杂,人挨着人,估计实在难以忍受如此的煎熬,高一声低一声的幼儿哭声充斥着整个车厢,是一对从绵阳艰难上车的夫妻,妻子背上的孩子哭得满是泪痕,前面两个小女孩一边站一个抓住她的衣角,大的五六岁,小的三岁左右,距我一米开外,丈夫在她旁边像局外人一样唾沫横飞,正向别人炫耀他在新疆三年的收获,俨然孩子的哭与己无关,女人用手怎么摆弄都无济于事,我在用包放置的座位上已坐不安稳,心中纠结,她急需一个坐位来安抚啼哭的孩子, 最终我站了起来对她说:“大姐!你来这坐一下吧。”她没言语,拽着前面两个孩子来到我用包放置的坐位前,把背上的孩子放到胸前,一翻拍打安抚后迅速安静了下来。过后几小时的站立让我极度难受,迫切想呼吸一口外面的空气,坚持一下应该离转车点吐鲁番不远了,为了证实我的判断,我向她丈夫问道:“大哥!吐鲁番还有多远?”他斜视了我一眼,头昂着扭向一边,很不屑地抛来一句:“不知道!”这是我始料不及的,心被猛刺一刀,无言的沉默,这是一个灰色的世界。
下篇: 一路阳光
车厢内此时沉闷无声,似在为我的宅心仁厚沉思,我开始后悔让我窘态的决定,片刻后一个结实的女中音清晰地传来: “兄弟!要不了多久,估计一个小时左右!”最平谈的一句话让我至今难以忘怀,温暖如冬日的阳光,一看是一位比我略大的一位阿姐,中等个子,苹果脸,红润的脸帯着大西北强日照,多风沙浸染过的痕迹,身体结实,大西北人的豪放已渗透进她的声音,感到踏实, 让人信任,接着问我到哪里,我告诉她从吐鲁番转车到阿克苏,正好与她同路,她到阿克苏农一师五团,叫我下车后跟着她,心里踏实了许多,心中笼罩的阴云刺出一道阳光。一个小时后火车力竭喘息似的停了下来,我与妻子下车后,来不及用心呼吸一口久违的新鲜空气,目光在极力寻找那位阿姐,“你们眼着我走!”她已站在人流旁在等我们,于是跟着她奔向出站口,当站口耀眼的阳光照得我还没适应过来,就被她用力把我一推,我一个踉跄向前串了一大步,接着妻子也被她另一只手拽到了我后面,我正纳闷,一个声音飘来:“你俩的包过来称一下!”我回头一看一个戴着大沿帽的男工作人员,前面放一架地秤正在称包的重量,一边冲我们喊话,“他俩第一次出门,包里装的衣服,不重!”阿姐边说边推着我们快步离开,原来凡是包重收费二十元,幸好遇到她,不然少不了要付费的。我帮同学带了好些东西,显然难过此关,多了一份对阿姐的感激。
汽车站离火车站出口不太远,购票时阿姐劝我们买卧铺,人可以更舒适一些。阿姐买的卧铺,下午三点半发车,还有两个半小时,我们买的硬坐,下午五点半发车,妻与我的想法一样,能省则省,卧铺与硬坐价格相差一倍多。买好票阿姐要帯我们去车站外吃饭,妻子极力拒绝,她见说不动我们,便把我们带到了候车的地方。已有一些旅客都坐在自己的包裏上休息。我与妻子坐在两位五十多岁的阿姨旁边,挨着我的阿姨凑过来询问:“你们第一次来新疆吧,家在哪儿?”我一一回答,她随手从包里拿了两个好大的苹果塞给我们吃, 我与妻子一口地道的四川眉山方言聚集了所有人的目光,周围的人兴趣盎然。我不间断地回答他们的好奇,从峨眉山的秀美说到乐山大佛的雄伟,周围洋溢着快乐。快乐的时光总是很短,两个小时很快过去了,三点半到阿克苏的车准时开了过来,售票员还没到,这时两位阿姨可能太在乎我们此次的相遇,突发奇想,说她看了一下人数,估计有空铺,叫我过一会售票员来的时候找他说说看能不能把我俩捎上,并一直鼓励我:“出门在外,胆子要大,说不定可以呢。”正说着售票员来了,是一个三十多的高个子,具有大西北人粗犷的男子,车门打开,人们开始上车,我不敢按阿姨的提议去找他,更觉得是不可能实现的想法,两位阿姨见我不去,她们俩径直走到售票员跟前,说我俩第一次出门不容易,以车坐不满各种理由要求把我们帯上,被一口拒绝。两位好心的阿姨再三叮嘱我们路上小心后上了车,然后我们又与阿姐互相道别,善良的她们已让我依依不舍。眼泪一度爬上我的眼眶,只能静静望着车门,一种失落的伤感。今生我们不会再次相遇,只有你们的善良与我相伴。
我不知道你的名字,但你永远在我心中是美与善良的化身。所有人都陆续上车,只有你坐在那只精美的小提箱上,我看到了你注视我的微笑,瓜子脸,皮肤白皙,眼睛清彻如泉,秀发如瀑,里穿洁白衬衫,外着蓝色西装,端庄素雅,大约三十来岁,透着青春的气息,此时你站了起来,身材修长,典型的江南美女。你走到车门口不知道与售票员说了些什么,两分钟后向我与妻招手,声音清亮如叮咚的泉水:“你们上车吧!”见我俩愣着没动,“快呀,上车!”我如梦方醒,才与妻迅速上车,她又与售票员在车门口协助我们把笨重的包拿上了车,售票员指定了后面朝前第三的上下铺给我们,安顿好后她才上车,路过我铺位时给了我一个甜甜的微笑,她是否与售票员认识不得而知,而妻子也是一脸茫然的样子。
车平稳上路,人躺在铺位上很舒服,心情很好,开始欣赏沿途与内地不一样的风景,,两小时后听到有人嘀咕,往前一望是售票员正在依次问行李架上的包是谁的,大的收费四十元,小的收费三十元。有人问为什么要收费,回答不容质疑: 一直都这样的规矩!我想这次是逃不了要付钱了,后来妻子说钱她早已预备好了,可奇怪的是,他没收我们的钱,直接跳过了我们,也没见美女姐姐对他说什么,我估计是他也知道我们第一次出门困难,有侧隐之心吧,但终究是个谜。
第二天天刚朦朦亮,人声的喧哗把我惊醒,车停在了两间低矮的餐馆前,一看招牌上写的维吾尔族语,外面放置的条板上放着一堆馕,周围渺无人烟,透着荒凉。人们陆续下车,俩阿姨与阿姐下车时叫我们一起去吃饭,妻忙不迭地回答“好!”但我们却在铺位上没有动,美女姐姐依然最后一个下车,她好像永远谦让着别人,路过我们旁边时叫我俩与她一道下车吃饭,妻子极力拒绝,说自己有带吃的。见说不动我们她便自己下了车,几十分钟后有人吃好饭陆续上车,漂亮姐姐也上来了,但这次却不是最后一个。上车后来到我俩铺位前说:“卖的拉面,快下车吃吧,我已经帮你们买好了。”又补了一句:“出门在外,不要不好意思。”我们才赶紧下车,进了餐馆有人指了一下一张桌上的两大碗拉面,告诉我们是那位漂亮姐姐给我们买好的,上面有牛肉,西红柿炒白菜,吃起来特别好吃。此后我再也没有吃到过如此美味的面条,因为我知道它还透着善与爱的味道。
中午车在阿克苏城边一个地方停了,至今记得漂亮姐姐长发飘飘提着那只精美的行李箱下了车,可我没上去给她说声谢谢,至今总感到好像遗落了什么似的,毎次想起总是些许的惆怅。我们到站点下车后,阿姐又热心的在旁边小餐馆给我们买了两碗炒面,两位阿姨依然不忘记塞些苹果给我们。互道珍重后依依惜别。感谢你们!我生命中最温暖美丽的相遇!
结束语
也许当我走出家门的那一刻,先看看人间的阴暗,让我明白雨后有阳光,黑夜过后是黎明。如今许多人认为善良的人越来越不敢付出善心,冷漠的人越来越大行其道,其实他们只是放大了世间没被阳光照射的角落,人性的善良与爱一直都在!
作者简介:刘永成 笔名牧子 四川眉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