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为一个西安人, 有必要介绍一下西安的美食。 虽然已经离开西安三十年了, 不过西安的美食一直是超爱的, 每次回去都要大快朵颐。 一方面当然是从小的记忆, 一方面也确实自认是人间美味。
让我们从一个略带雾气的清晨开始。
走街串巷的早点摊贩早就开始了生意, 吆喝声也慢慢透出晨雾的天际。 “甑糕嘞~~~ 甑糕~~~~” , 那是我小时候听到最动听的声音,再冷的天都一个轱辘爬起来, 央求爷爷去帮我买一碗,爷爷每次都是作势要打,然后就摇摇头,弯着腰跛着脚慢慢的拿着碗出去。 稍等片刻,就有一碗冒着热气的甑糕端到面前, 糯米白白,枣泥赤润,还有一些红小豆泥,这三样混在一起拿勺子挖上一大口,有甜有糯,再加芸豆红小豆酥软的口感,实在是我从小到大最爱吃的美味。
吃好甑糕,早饭才刚刚开始, 拿上几块零钱跑到旁边的早餐点, 各色早餐一应俱全,一个礼拜都可以吃吃不重样。 胡辣汤场面最大,一个铺子要摆出十几桌来,好像是原产河南的, 不过在西安也很受欢迎。 早上来上一碗,又热乎又酸辣,配上炸好的油馍,吸溜吸溜的就下肚了。炸的金黄的菜盒子,馅儿通常是韭菜鸡蛋的,外焦里嫩,最是诱人。小孩子最喜欢的除了香甜的甑糕,还有糖糕。 通常是菜盒子一起炸出来的,有些是圆形的,有些是三角形的,里面的白糖半融半渣,一边吃得一边使劲吸溜着。 肉夹馍当然是少不了的,关中致密厚实的白吉馍夹上充满肉汁的卤肉,大早上的也要排上长队。水煎包一锅一锅的出来,形状像饺子,做法像生煎包,一块钱十个,绝对是每周必点。 其他的各种面,砂锅,菜夹馍就不一一提起了,不管吃辣不吃辣,吃荤吃素,必有适合你的那一款。 这就是一个普通的西安早餐集市。
西安的生活节奏不快,大部分人都有时间和心情坐下来美美的吃上一顿中饭。每天中午11点一过,街边的小饭店就开始忙碌了。面食是最常见的,西安的面食种类之多,恐怕全国无出其右,大概也就山西的面食可以媲美了。记得刚上大学的时候,还和同寝室的一个山西哥们吵了半天到底哪里的面食最好吃。在学校附近分别找了山西面馆和陕西面馆吃过之后,我们就都不说话了。一离开当地到了上海,都没有了那些记忆中的特别的味道。我们只能感慨一下, 然后在记忆中回味。
面食中我个人比较喜欢的,是岐山臊子面,凉皮,油泼面和麻食。
岐山是宝鸡的一个县,臊子用北京话说叫卤,用上海话说就是浇头。陕西的汤面种类不少,岐山臊子面算是其中最著名的了,也最体现陕西美食的特色 —— 酸辣。看一家陕西面馆正宗不正宗,只要点一碗岐山面喝一口汤就知道了。面必须是手工擀面,要薄要劲道,臊子一定是半肥半瘦,再加上点土豆丁鸡蛋皮等。汤头整体是红色,漂着葱花,因为里面加了很多醋。筷子挑起来一口下去,就是一股酸辣口味。 辣其实不是真辣,但是酸是一定要酸的。
岐山面讲究面少汤多,通常一碗是吃不饱的。都要配点肉夹馍啊,凉皮/擀面皮之类的。凉皮和擀面皮, 一个软,一个硬,完全看个人喜好。 拌料都是蒜水,醋加上辣椒。陕西的辣椒非常讲究非常有特色,是在四川,湖南之外另开一派的存在。陕西辣椒最最讲究的是香。这种香辣呢,不能炒菜,不能炖菜。所以无法与各种菜系并存,但是却与陕西的各种小吃主食融为一体,是拌料的最佳搭档。 油泼面的精华,就来自于这种辣椒。一定是宽条的扯面,拌上辣椒加油,还有蒜汁,最多再加点豆芽黄瓜。还没入口就已经喷香扑鼻了。 稀里糊涂的吃上几大口,停下来做的第一件事一定是辣椒瓶里再多挖上几勺过来。
麻食也是一种面食,在山西叫猫耳朵。看形状不是面条,是一个豌豆大小的小面团,用手指一压一搓成的一个小卷。小时候,家里做饭,我最能帮上忙的就是去搓麻食。妈妈切了一桌子的小面团,我嘻嘻哈哈的跳过去,两手并用,拿大拇指一个一个的搓过去。搓好了就挥着白白的小手去找妈妈邀功了。麻食因为小,薄,很好熟,稍微下一会儿就好了,最要吃的是麻食的汤了。一般是茄汁鸡蛋汤,浓浓的茄汁味道,加上土豆丁,拿勺子和麻食一起挖着吃。热腾腾的样子最适合冬天。 现在我中饭还经常去吃。
关于西安美食,有一种误解。就是西安的美食集中在回民街(我们一般叫回民巷,回民自己叫回民坊),西安的美食都是清真的,西安的美食就是牛羊肉。 其实西安的美食多是汉民的,回民的清真做法只是一小部分。只是因为回民街位置太好,又声名在外而已。很多做法是回民抄袭了汉民的做法,比如肉夹馍是猪肉夹馍,回民街的是牛肉夹馍。 有开封的灌汤包,回民街有贾三牛肉灌汤包,肉丸胡辣汤回民做就是牛肉胡辣汤等等。羊肉泡馍, 其实也并不是回民美食。是汉民发明的,汉民做了这么多年。 只是现在回民做的多而已。 回民是只吃牛羊肉没错,并不是一看是牛羊肉就是回民食品。 西安的美食我稍微列列,岐山臊子面,肉夹馍,柿饼,甑糕,凉皮,擀面皮,米皮,油泼面,醪糟,biangbiang面,羊肉泡馍,葫芦头,西安烤肉,裤带面,胡辣汤,西安饺子。 严格意义上, 没有一个是回民食品。
无论哪里,晚饭都是最正式,耗时最长的了。 西安也不例外。 晚饭带着夜宵,吃饭的去处真不少。 不过吃食基本还是那么些, 各种面食主食, 再加上烧烤。 稍微介绍一下羊肉泡馍吧。
天色渐暗, 华灯初上, 钟楼城墙的大红灯笼在风中摇曳。忙碌了一天的人们,下了班, 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吃晚饭。 “今天吃个泡馍呗~” 。 回头冲饭店喊一嗓子“伙计,拿两个馍~~”。 小二就拿过来个大大的空面碗,和两个白膜。 人们开始一边山南海北的聊着天, 一边把手里的馍掰碎了扔碗里, 这个碎程度因人而异。公认比较好的尺度是不能超过小拇指甲盖,太大了,馍泡不透,不好吃, 太小了就成粉了,成疙瘩汤了。按照这标准,生手光掰馍就得掰上半个小时。不过还好,反正是边聊边掰,大家都不着急。 等把两个馍全掰碎了,碗里也有一座小山了。 冲伙计打个招呼,伙计就过来拿一副夹子和牌子,牌子给你,夹子夹碗上 —— 用来对号入座的。 然后把碗收走了去加羊肉汤了。 等再回来就是满满的一碗羊肉泡馍了。 上做好的泡馍的时候,一定会有糖蒜。 拿个小碟子放上那么白白的几掰,就着泡馍越吃越有。 虽然叫糖蒜, 可不是糖做的, 是生蒜拿醋泡制的。不过吃起来,清脆爽口,不仅没有生蒜的辛辣和讨厌的蒜味, 还有酸甜酸甜的绝佳口感。
西安的夜宵其实是比较简单的。毕竟是西北的城市,冬天寒冷,夜生活并不算丰富。不过夜宵里的烤肉,还是非常有特色的。 西安的烤肉,喜欢的人非常喜欢, 可以连着吃一个礼拜。 不喜欢的人,觉得吃的不是肉,是一嘴的调料。 我私以为,这就是西安烤肉的特色。 铁签烤肉,小签小肉,一签上面没多少肉,裹着厚厚的调料。 不过胜在价格便宜。 小时候基本没吃过烤肉, 是大了才开始吃,2005年的时候,烤肉也不过3毛钱一串。找个小摊坐下, 羊肉先来个40串,筋儿再来个40串。 然后再来两瓶汉斯啤酒~, 就开始有酒有肉的撸串了~~。 酒是两瓶两瓶的叫,串是20,20的加~。 慢慢的等铁签和酒瓶堆到桌上地上都放不下,就该打着酒嗝各自回家了。 一天的美食,到此时也算是结束了。 一觉睡倒之后,半睡半醒之间最后一个念头可能是 “明天早上吃点啥好啊~~” 。